摘要 废名(冯文炳)在中国现代文学史上被认为是一位晦涩的作家,原因盖在其诗学。废名的独特之处在于他的美的原则,文化保守主义,中和美学及追求独趣。我们应从这几个方面正确认识并评价废名。 关键词 废名 诗学 美的原则 传统 性情 独趣 引言 在中国现代文坛废名(冯文炳)是个奇特的作家。好象曲高和寡一样,他没有能赢得大众的读者〔1〕。无论生前身后,一向寂寞无名, 正如其笔名。但他有一个读者圈,圈内不乏声名很高的批评家和小说家。许多人不断地给他以很高的评价。如早期的周作人为他包写序言。刘西渭(李健吾)、朱光潜、沈从文等多次嘉许他。称他是“一个隐士,一个哲人”。“和广大读者无缘的小说作家”。“他永久是孤独的,简直是孤洁的,他那少数的读者,虽然少数,却是有福的了”。〔2〕“排除成见,费一点心思把《桥》看完懂之后,再去看现在中国一般小说,他们会觉得许多时髦作品都太粗疏肤浅,浪费笔墨。”〔3〕沈从文的创作曾受了废名很大的影响。近年我国有关废名的研究批评甚多,使废名在文学史上的分量增加了许多。可是废名的作品许多人仍读不明白。本文围绕废名的诗学来探究废名的独特性究竟何在。以补时下研究界偏重于分析其作品题材主题层面,忽视对废名处理题材的过程中的个人态度之缺。 写实与美的原则 二三十年代的中国作家,写实是一种流行的风尚。这是因为中国文学史有写实的传统,另外是影响很大的文学研究会等文学社团提倡文学“为人生”的主张,要作品切实地写出人生的真实来。这其中,废名的作品给人以逃避尘世的印象。人们用远离尘嚣的田园牧歌来评价废名。认为他避开社会的重大事件与阶级冲突等敏感题材,去营构自己的梦幻世界。这其实是一种误解。 废名的特色仍在于写实。他根本就缺乏沈从文那种在一个事件上产生五十种联想的想象能力。他几乎所有的作品都是根据自己的经历写出的。他最早的小说《讲究的信封》是写“自己同北京大学的同学们向那时的北洋政府请愿挨打的事情”其中的讲故事者——一个对家庭满怀恋惜的优柔寡断的青年,未始不是废名自己。废名作品多是自叙体,许多作品的人物姓名都是相同的,串连起来就是回忆中的废名的生活环境。极少数例外的。如1927年他发表在《语丝》上的几十篇小说中,《三姑娘》、《胡子》两篇分别写妓女和嫖客的故事。依废名的性情,这一阶层的生活他大概很少有切身的体验。而作品也明显的写得局促,显示他对处理这些题材的缺乏信心。《三姑娘》有些象郁达夫,叶鼎洛等写妓女的不幸和多情,也带一些时兴的那种写妓女故事的小布尔乔亚式的伤感情绪,完全缺乏作家的个性。《胡子》倒是没有把嫖客写成沉沦的青年,带些乡间的土气,有些油滑,轻佻近于猥亵,却又是明清市井小说的路子。这大概是废名试着突破自己,可显然失败了。后期的作品,包括《桥》在内,故事多是实录。到了《莫须有先生传》则可以看作是废名自己整理的日记。无论是小说人物,还是人物环境,皆有所本。废名的小说是典型的本源于自己所经历的生活的。但废名对实事的处理方法使他的作品跟同样是写实的其它作家作品不同。 废名不重于提炼事件所具有的重大社会意义,而重于写事件中的个人性情。而个人世界的丰富与社会人生的共相的差异,使废名的小说显示出与社会流行语言隔膜的特征。其次是废名利用第一人称叙事,这与客观描述也大不相同,给事件镀上了许多情感色彩。人们感受到了作家的情绪,就冲淡了对事件的注意。第三是废名爱把事件分解,化整体为零碎。这自然使事件显得无足轻重。关于这一点,他在《废名小说选·序》中说道,文章“里面反映了生活的就容易懂,个人的脑海深处就不容易懂”。在《说梦》中,他自述创作是作家对生活的“反刍”,这样才能是“梦”。“莎士比亚的戏剧多包含可怖的事实,然而我们读着只觉得他是诗。这正因为他是一个梦”。他的所谓梦,并非是做梦的那种虚构和想象。而是将生活加工成象梦一样的东西。这表现了废名对文学的理解。文学不是生活,而是对生活的制作。艺术须真实表现生活,但艺术要把生活的原生形态转化成美丽的梦幻境界。故尔,废名的小说写得如诗如画,人物也如太虚幻境里一样。其实是作家对自己所历经的事实的艺术加工。周作人为废名小说写的第一个序里说“冯君的小说我并不觉得是逃避现实的。他所描写的不是什么大悲剧大喜剧,只是平常人的平凡生活——这确正是现实”。〔4〕知徒莫若师, 周作人之语可谓知音。现实的生活与艺术里的生活同出一源,但生活和艺术的差别何在,这正是废名不同于大多数同时代的作家之处。废名认为文学要把生活真实中的丑陋隐藏起来。多数人以为写实是纯客观地描述事实,而废名以为艺术应该是美丽的,如他在《论新诗》最常用的一词是美丽〔5〕。废名的《妆台》一诗最后两行:“因为此地是妆台,不可有悲哀。”妆台是女子打扮的所在,不可有悲哀。他说《桥》的哲学“女子是不可以哭的,哭便不好看”。〔6〕他认为生活中可怖的, 粗陋的事实或性格,在小说里应该隐去。《桥》之《笆茅》一章就是这样,写小林与众小伙伴到城外家家坟上玩耍。坟上碑刻着一次流寇屠城,城内家家有人被杀的事迹。孩子们到这里玩,是因为这里草木茂盛,更感兴趣的却是比赛着在碑文镌刻着的死者姓名里寻找自己同姓的人名。惨痛事迹在孩子们的心上了无痕迹,时间冲淡着旧事的记忆。家家坟成为一处美丽的风景,孩子们的乐园。这痛苦化为平静快乐的故事暗寓着美和艺术表现中应该避开丑恶与痛苦。正如18世纪德国美学家莱辛在《拉奥孔》里提出的“就画作为摹仿来说,它可以表现丑,就画作为美的艺术来说,它却不肯表现丑”。“艺术的最高原则是表现美”。〔7〕所以废名写梦,写理想的人物,写人情之美和人性的合于道德的伤感,这是按美的原则写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