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广东女作家张欣走上文坛是在1978年。10多年来,她的作品频频见诸《中篇小说选刊》、《小说月报》、《中国作家》、《小说界》、《十月》、《上海文学》……多次荣获广东、全军乃至全国的文学奖。早期结集出版的有文学新人单人集《不要问我从哪里来》、短篇小说集《初次尝到寂寞》等。在新近面市的“风头正健才女丛书”(王朔主编,华艺出版社出版)中,张欣的小说集《城市情人》榜上有名;在河北教育出版社推出的当代著名女作家“红罂粟丛书”(王蒙主编)中,张欣也有一席之地。此外,根据她的小说改编的《都市平安夜》等影视作品,也受到了广大观众的欢迎,被评论界赞为“挖掘都市新意的佳作”。不容置疑,张欣的创作已经成为了文坛注目的对象。 对张欣创作的定位,评论界以曾镇南的评述最为贴切而全面:以现代都市女性为主人公,以她们在事业、爱情、友谊上的追求和失落展开故事,旨在揭示“都市女性的误区”,也写出了“生活层面的丰富和新颖”〔1〕。这同张欣自我定位的创作谈《女性误区》简直契合无间。 看来,要评析张欣的创作就离不了都市、女性、情爱、误区。探索当前都市中女性的情爱误区——这既是张欣的创作焦点,也是她的作品在都市文学和女性文学双重题材领域内的特色和价值所在。因而,如何分析张欣笔下的都市女性及其身陷的情爱误区,如何评价张欣在呈现都市、探索女性误区的过程中的得与失,便是本文的目的所在。 二 张欣从文10多年来,始终在写都市和都市人。此间,中国的城市演进充满喧哗与骚动,而张欣又一直生活在广州这个日新月异的都市新贵中,但她对“新都市”的体察却很有些灯火阑珊处的淡然。早在1988年,张欣便在创作谈《永远不说满意》中指出,某些都市文学作品过多地注意到浮光掠影,好像发生在这当中的故事永远不会像反映农村生活的作品那么沉重和郁闷,其实“病态的都市恰恰隐藏着最复杂怪异、最不为人知的人物关系,隐藏着让人辛酸和哀怨、感慨和心悸的插页,也有着与农村中易于暴露出来的一模一样万古不变的自私、势利、守旧和黯淡。只不过它的生活多了一层鲜釉罢了”。1992年,张欣又在创作谈《记录生活而已》中进一步强调,香车美人不夜天也好,满嘴时间效率也好,只是都市“一层极薄的包装纸”,都市真正的内核常常是火树银花掩盖着的心酸与悲苦。 基于这样的认识,张欣的作品虽然描绘了都市的“鲜釉”,但不拘泥更不沉溺,与那些崇尚奢华,以香软甜媚为都市标签的作品大相径庭,有着剥开“包装纸”的自觉与清醒。 那么,剥开包装纸后的都市又是什么样的呢?张欣的表达与众不同,她说:都市“是一个大误区”! 在张欣的作品中,我们看不到都市蓝图和全景,商战的风雨和开拓的激情也都淡淡的,凸现的只是些“身陷红尘,重拾浪漫”的都市女性,在“人生无处不沧桑”的慨叹下,为爱情、友谊、事业和家庭奔忙着、苦恼着……这样的都市图景既有别于南翔、钟道新等外来作家的“南下奏鸣曲”——热衷于写新、写开拓、写经济为轴心带来的变化以及内地和沿海的反差,也不同于刘西鸿、黎珍宇等南方作家的“带露摘枝”——充满“你不可改变我”的自信和商界驰骋香江沉浮的豪情。同样是以严肃的态度深入都市生活的底层,去揭示严峻的生存中理想道德对于人生的意义和价值,张欣的笔墨何以如此的与众不同呢? 其实原因很简单:张欣的“都市情结”始终是以“女性情结”为内核的。“都市很大,我没有能力面面俱到”,而“女人永远是文化、文艺的主角”,“是一种色彩,以各式各样的形式出现”。女性有永恒的魅力和无穷的新意,况且,作为感受型的女作家,张欣很容易与都市女性达成命运的认同和灵魂深处的共鸣。这样一来,张欣的作品在都市文学中以女性的情爱为标识,在女性文学中则以都市的冲撞和误区为特质,奏响的其实是都市与女性的文学二重奏。因此,所谓“都市是一个大误区”的界定,实乃都市女性对人生的误区慨叹的放大。张欣的笔就这样沿着都市的血脉进入到了都市女性的世界。 三 张欣对都市女性情爱的演绎与当代其他一些女作家有息息相通的地方:精神上的超越指向(张洁)、行动中的从俗选择(池莉)、感受上的心理真实(姜丰)、事业中的个体独立(莫然)。但张欣自有一副独特的笔墨,她自称为“女性误区”,即都市女性在事业与爱情的双重线索和爱情——友情的平行交织中面临的“困守还是出击”的选择。“出击需要勇气”,而“困守需要耐力”〔2〕。 张欣的女主人公多是处于转型期的30岁左右的知识分子(不单从职业、而是从智商和心态方面而言的),有着典型的知识分子式的清高和对精神生活理想化的追求。在传统与现代的新旧对峙中,她们一方面淡泊名利,慎待婚姻,孝敬父母,笃爱孩子,一方面又关注自我,对无爱的婚姻不苟且,对价值的认定不含糊,似乎追求着一种“新旧合璧”的人生。然而,在“你需要什么,就没有什么,这就是生活”的现实中,她们真纯、强烈的情感呼唤迟迟得不到应和,爱的理想在比比皆是的失恋、婚变中一次次失落了,她们也因此陷入了自我怀疑的困扰和自我拯救的努力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