据统计,1995年中国有400多部长篇小说问世, 而且据估计到今年将有600多部长篇小说走向市场,因此, 文坛有人言:中国作家进入长篇小说的疯狂生产中。 长篇小说商业的巨大诱惑,使得中国作家抛弃了短篇甚至遗忘了中篇,特别是一些名家们,全身心地投入到长篇小说的商业制作之中。在作家的电脑屏幕上,中国汉字像泛滥的黄河水在上面狂奔,一部部长篇通过电脑制作出来。有的作家一年要写几部长篇。这实在是人类文明史上的奇观。据现在的报刊报道,1996年全国各省市都制订了出版长篇小说的庞大计划,各省市政府在经费上也为长篇小说的写作提供优厚的支持。这样就使得长篇小说在1996年将有更高的热浪。 面对1995年,我们就会看到由于作家过分的商业写作、过分的媚俗和粗制滥造,90%以上的长篇小说在1995年就成了速朽的垃圾而被历史清掉和遗忘。可以说,这其中的绝大部分作品除了被作家自己记起之外,很难会再有他人记起。当然很多作家并不在乎还能不能被人想起,最重要的是他们获得了金钱。1996年有多少长篇小说成为垃圾,我想大家将会有更清醒的认识。但有一点可以肯定,1996年有的作品将因它的计划性在写作之前就成了垃圾。 但是,1995年中国的长篇小说应该说相当丰收,一批著名作家奉献出了他们的力作和精心之作,并因热烈了1995中国文坛而受到文坛的热切关注。如:张炜的《柏慧》、《家族》,李锐的《无风之树》、贾平凹的《白夜》,陆文夫的《人之窝》,王安忆的《长恨歌》,张抗抗的《赤彤丹朱》,王蒙的《失态的季节》,莫言的《丰乳肥臀》,余华的《许三观卖血记》,张辛的《疼痛与抚摸》等。 可以说,这些小说使得1995年中国文坛富有了长篇小说的魅力及深切的社会意味。 张炜1995年出版的两部长篇小说《柏慧》和《家族》,引起了文坛特别的关注。特别是《柏慧》,它直接参与了1995年中国文坛的激烈论争,使得1995年中国文坛因对《柏慧》的不同观点带来了对作家个人的支持和批判而进入非文学的空间。一些批评家在岁末对《家族》的评论也成为1995年文坛论争的重要底音。在对待这两部小说上,表明了文坛各自在思想价值、文化信仰上旗帜鲜明的立场。从关于这两部小说的声音中,我们可以清楚地看到分裂的中国文坛重组的阵营。因而,这两部小说在1995年也就具有了特别不一般的意义。《柏慧》是张炜在写作《家族》时不可遏制的道德激流的喷发,是反击化道德时代的英勇呐喊,《家族》则从家族血缘上从理论上标示了作家两种不同道德理想主义的重大区别,强力支持了《柏慧》愤激下的心灵独白。这两部小说与张炜的《古船》、《九月寓言》相比,在语言和结构上不够凝炼和浑然,抒情的漫溢也削弱了作品的强度和阅读的支持力量,有人认为这两部小说与前两部相比,在艺术上有了退步,但总体上并没有下滑;但也有人说与前两部相比已严重下滑。我认为,这两部作品(实际上是一部),特别是《家族》比以前的作品更具有了一种史诗的小说品格,更体现了作家在面对历史和时代的一种深切的人类情怀和精神文化的坚定信仰;但也应该承认《家族》在小说内部的亲和力上,不如《古船》和《九月寓言》那样饱满,那样凝炼。 王蒙《失态的季节》和他的《恋爱的季节》因作者成为1995年文坛论战焦点人物而受到文坛关注(虽然这两部作品不是1995年出版),成为文坛内外公开和私下谈论的一个热点,时常被文坛上双方、特别是批评王蒙的一方提起,并受到后者激烈批评。他们认为王蒙这两部期望甚高的长篇小说,令人失望,因而受到了文坛的冷淡,《失态的季节》包括《恋爱的季节》,使人们看到了王蒙作品作为一个作家的真实情况,也是人们认识王蒙内心隐秘的重要标本。 《白夜》是贾平凹继《废都》之后又一部感时伤怀之作。它是1995年中国长篇小说最重要作品之一。但它与《废都》相比,在某些方面特别是性的描写方面有了某种忌讳,在语言的活力和社会批判的力度上有了相当的退却。《白夜》出版使许多人对贾平凹有了新的认识,涂掉了一些人因《废都》的性问题而带来的偏见,看到了作家在当代的真正立场。但《白夜》的超高定价遭到了市场的抗议,引来读者和社会的批判,事实上这本小说并未滞销。 《长恨歌》是王安忆的精心之作,它一在《钟山》上刊出就受到文坛的关注。一批批评家和作家给予热情的称赞,但作家批评家过分的吹捧也使读者产生了反感。虽然,一些批评家说王安忆此作直逼张爱玲打捞大上海悲欢离合的故事,虽然王安忆也说对这部作品极为满意并超过了张爱玲。但王安忆的小说与张爱玲还有相当的距离。她首先没有张爱玲小说立体的叙述、紧凑而从容的故事和语言的朴实舒展,而且张爱玲小说的哲学意味弥漫在故事之中,而不是王安忆小说中到处都是的哲学阐释。《长恨歌》叙述的平面化,故事人物的单调沉闷滞长,使得大上海的“爱情”故事魅力大减,大大影响了读者的阅读,王安忆这部小说获得了不少女性读者特别是一些白领女性的认可,但遭到了众多男性读者的反抗。 莫言的《丰乳肥臀》,由于过分商业化的包装而遭受文坛的批判和读者的非议,以至莫言不得不站出来在《光明日报》写文章为自己辩白,说小说是献给母亲和大地的歌,小说的名称则象征着母亲和大地。事实上,这部作品是莫言构想五年的一部严肃的重要作品。在这部小说中,作家丰沛的才华得到瀑布般的倾泻。在这部作品中,莫言对语言的膜拜和迷恋,导致了语言的过分放纵和无节制,使得小说有些泡沫化,影响了作品坚实和厚重,削弱了作品的史诗力度,特别是作品的后半部分,如果这部作品控制在30万字到35万字之间,我想,它将会相当的溢光流彩。 张辛的《疼痛与抚摸》显然是张辛的精心之作。这部作品因“女人渴望被强奸”的主题,而加入到人民文学出版社的探索书系。它在世妇会的锣鼓声中面世,因而引起了文坛特别的关注。这部小说呈现了男权和女权意识,成为批评家和理论家争论的焦点。特别是女批评家与男批评家在此问题上有相当大的分歧。应该说,这部小说的问世,也使女权运动的目的受到挑战。但它在语言艺术叙事结构上的陈旧导致了小说探索主题之外小说上面的失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