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内容摘要]先锋文艺把文艺的本体归结为纯粹的形式,自由地放纵形式,一味地沉溺于语言叙述的游戏之中,其本体建构存在种种缺陷。当代文艺应当建立自己的独立的本体形态,但同时这种本体又应是开放的,是与历史、社会、现实有着意义联系的。 [关键词]先锋文艺 当代文艺 文艺形式 文艺本体 应该说,中国当代文艺发展到今天,始终都存在着一个寻找和建立文艺本体的问题。新时期最初的现实主义文艺,包括伤痕文学、反思文学、改革文学等等,曾经取得了一定的成就,但是我们也不得不承认,它存在着明显的缺陷。它把文艺看成实际社会生活的反映,文艺题材来自客观的社会生活,社会生活怎样变化,文艺的题材和主题也相应发生变化,这样,一个时期往往产生较多的相似的文本。这些文本不能说没有意义和价值,它们有的甚至能一时引起轰动。但这些文本主要是与其所反映的社会现实紧密联系在一起的,它们的意义和价值往往只是一种直接的功利性的社会意义和价值,有的甚至只具有政治的、政策的意义。社会变化了,这些文学文本也就过时了,再也难以引起人们的审美兴趣。八十年代中后期崛起的先锋文艺正是针对既定的现实主义文艺对历史、现实、社会的过分依赖而起的一种反动。它不屑于让文艺成为反映历史、社会、现实的“镜子”而失落自己的本体。它认定文艺的形式正是使文艺区别于其它事物的文艺的本体。为了使文艺回到自身,先锋文艺进行了一系列的形式探索与实验,涌现出一批引人注目的先锋作家和作品,先锋文艺一段时间内已构成当代文坛一股较大的创作潮流。 但是,先锋文艺是否就真正建构起了当代文艺的本体形态呢?这一点是值得讨论的。有人把先锋文艺看作是当代文艺的一场革命,如果是针对既定文艺、就对既定文艺的冲击和反叛来说,先锋文艺确实是具有革命意义的;但就先锋文艺所取得的实绩来看,这种所谓的艺术革命则很难说是成功的。先锋文艺的种种形式探索与实验已经在新的层面上暴露出其文艺本体建构方面的偏差与缺陷。 文艺的本体就是使文艺被认定为文艺的最根本的东西。先锋文艺在当代文坛的出现带来的最突出的问题就是文艺的本体问题。面对一时出现的马原、洪峰、余华、苏童、格非、孙甘露等人写的小说,人们不禁吃惊:它们与以往的小说根本不一样!小说能这样写吗?真正的小说应该怎样?什么是真正的小说?这样一些有关小说本体的问题马上就显露出来了。而小说再现(反映)了什么或表现(象征)了什么之类的问题,尽管在以往的小说那里相当重要,但在此却没有多大意义。因为对于这些先锋小说来说,最根本的不是写了什么,而是怎么写的。 在这里,先锋文艺较之以往的文艺发生了本体的转变,文艺的形式在此获得特别的重视。以往的文艺一般说来也关心文艺的形式,但在那里,文艺有远比形式更重要的问题,比如题材的问题,形式不过是题材和主题(它们往往被统称为内容)的载体,始终受题材和主题的制约。因此对作家来讲,“写什么”较之“怎么写”更为重要,作家是先通过艺术构思有了所要写的题材和所要表达的主题,然后才走向艺术的传达,即使题材和主题显现出来。“怎么写”在这里是外在于艺术构思的,作家不必在此花费过多精力。过去长期占主导地位的现实主义文艺总是要求作家不断深入生活,在现实生活中不断积累素材,不断深化自己的认识,都是为了解决创作中“写什么”的问题,它把文艺的“怎么写”的问题即形式化的问题,看作是一个纯技巧性的问题,反对“为技巧而技巧”,主张文艺应是自然的、和对象没有什么隔膜的,文艺越是贴近生活、贴近真实就越好。因此下面的一段话它难以接受: 破雾中的河面,红红绿绿,严肃恐怖。站在河堤上,抬眼就见到堤南的高粱和板砥的穗面。它们都纹丝不动。每穗高粱都是一个深红的成熟的面孔。所有的高粱合成一个壮大的集体,形成一个大度的思想。——我父亲那时还小,想不到这些花言巧语,这是我想的。这段话显然违背了过去我们长期恪守的现实主义的核心美学原则:它不是让艺术接近生活,努力消弥艺术与描写对象的差距,而是故意把艺术从真实那里拉开,让它明确指向虚幻。 先锋文艺正是以文艺的假定性原则取代文艺的真实性原则,认定文艺只是一种虚构,以此来确立形式的本体地位。马原有一篇小说的题目干脆就叫《虚构》,他在他的另一篇小说《冈底斯的诱惑》中公开说明其中的人物和故事不可信赖:“姚亮并不一定确有其人,可以假设姚亮也来西藏工作了,是内地到西藏帮助工作的援藏教师,三年或五年,就这样说定了。”“当然,信不信都由你们,打猎的故事本来是不能强要人相信的。”作者并不在乎你信不信。把文艺看作是无中生有的虚构,这样就挣脱了同外在客体(社会、历史、现实)的关系,原先作为内容进入文艺的社会、历史、现实等的客观性在此被证明是虚构的,其对形式的权威受到颠覆。文艺的形式不再屈服于内容,它不再是为了完成内容。内容相反倒成了形式的功能,甚至形式干脆没有内容。在先锋文艺中,形式成了最活跃的美学因素。先锋文艺一系列的形式探索与实验正是在此基础上展开的。 以前,我们把语言看作不过是文艺表达的媒介和工具,它或是指称对象,或是表达思想,均以所指的明晰性为目的。但在先锋文艺这里,语言却获得了本体意义。文艺的语言不是指称对象的,也不是思想的工具。文艺作为一种言语、一种叙述行为,重要的不是言语、叙述的内容,而是言语、叙述本身。这样,先锋文艺就把文艺的言语与叙述与日常生活中的言语与叙述区别开来了,它通过对日常言语与叙述的反常、陌生化、扭曲来突出和强化言语与叙述的审美功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