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 本文从形式、理论、语言、艺术等几方面论述了刘半农对新诗艺术的历史性贡献,充分肯定了刘半农新诗创作的艺术成就,并联系当前的新诗创作实际,探讨了刘半农的诗对新诗艺术的深远影响。 关键词 刘半农 新诗艺术 研究新诗艺术,就不能不提刘半农。 周作人为刘半农的《扬鞭集》作序说:“那时做新诗的人实在不少,但据我看来,容我不客气地说,只有两个人有诗人的天分,一个是尹默,一个就是半农。”冯文炳也认为:“他是《新青年》时代新诗作家三大巨头之一”〔1〕。这里所谓三大巨头就是胡适、沈尹默、 刘半农。有人认为胡适缺乏诗人的才气。但胡适是“诗国革命”的倡导者,是新诗的创始人。沈尹默是个才气横溢的诗人,可惜的是,他写了不久的新诗便放弃而去写旧体诗词去了。只有刘半农,既是个有才气的诗人,又是个坚持新诗创作时间长、成果辉煌的诗人。他的《扬鞭集》、《瓦釜集》就是明证。但是长期以来,对刘半农在新诗艺术历史上的贡献却评价不足,肯定不够,这是不公正的。刘半农在新诗历史上是个巨人,对新诗艺术上的贡献是巨大的。在白话新诗创立初期,他身体力行,大力创作,用自己的诗作推动着新诗向前发展。在相当长的一段时间,他“扬鞭”策马,驰骋新诗疆场,即使去欧洲留学期间,仍坚持创作与探索,对新诗艺术形式的创立、创新、呕心沥血,成绩斐然。他提倡新诗内容的真、感情的真;提倡诗歌语言的自然、生活化;用自己的创作,实践着自己的理论。他的诗作至今仍闪耀着强烈的艺术光辉,是新诗宝库中的瑰宝。他的诗歌理论,至今仍对我们有着重要的指导意义。 一、刘半农对新诗艺术形式的贡献 胡适倡导“诗国革命”,创立新诗,是在否定旧诗,推倒旧诗的基础上进行的,推倒旧诗,一是用白话替代文言,让口语与书面语统一,用白话作诗;一是“诗体大解放”,彻底推倒旧诗的形式。 中国的旧诗,形式是构成诗的重要因素。人们判断诗的标准,很大程度决定于形式。就是说,某首诗是不是诗,往往看它是不是符合诗的形式。虽然诗的内容、诗的艺术特色也很重要,但就人们判断诗的概念而言,形式却重要得多。尤其是近体诗,无论是绝句、律诗,或者是五律、七律、排律,首先都是从形式上来判断与分辨的。以“七律”为例,即“七律”二字,就规定了诗的形式不得越雷池一步。它必须“合律”。它必须是每首八句,每句七字,其平仄的排列,相对相粘,对仗押韵,不得犯孤平等,都必须一丝不苟。如果字数、句数、平仄排列等方面不合乎要求,人家就不承认你写的是“七律”,而只说你写的是“古风”,“乐府”或其它体式。所以,对旧体诗来说,形式是区分诗与非诗的最重要条件之一。冯文炳先生曾说,对于旧体诗,就是那些模仿诗家,“按谱行事,旁人或指点他说他的诗做得不行;但总不能说他不是诗,因为他本来是做一首诗或者填一首词”〔2〕。这也是说, 做旧诗的人,即使他所做的诗,在内容上或艺术上都有很大的缺陷,甚至非常拙劣,但如果他所做的诗,所填的词,符合“诗律”“词谱”的要求,那么读者也不能完全否定他写的诗是诗,所填的词是词。从这个角度来看,决定诗的体式的是形式。新诗与旧诗不同。“新诗没有什么诗的格式,真是诗该怎样做就怎样做了,然而做出来你说我不是诗呢?这里确是有一点无可奈何”〔3〕。旧诗的形式被冲破了,诗体被解放了, 而新诗的形式又还没有建立起来,因此,新诗人所做的新诗,在形式上,还不普遍被人们承认,寻找一种或创立一种能为大家普遍接受的新诗形式,就是新诗人们最迫切的任务。在这一点上,刘半农是十分清醒的,因此,他在新诗形式探索上是颇下功夫的。《扬鞭集》自序说:“我在诗的体裁上是最会翻新鲜花样的。当初的无韵诗,散文诗,后来的用方言拟民歌,拟‘拟曲’,都是我首先尝试。至于白话诗的音节问题,乃是我从一九二○年以来无日不在心头的事。虽然直到现在,我还不能在这上面具体的说些什么,但譬如一个瞎子,已在黑夜荒山中摸索了多年了。”他认识到诗的形式的重要性,所以不断探索,不断翻新鲜花样,以求创立出一种新诗的恰当形式来,可以说,他是新诗创立初期在形式上进行试验最认真最得力的一个,也是取得成绩最突出的一个。 刘半农的新诗创作开始于1917年。从《扬鞭集》来看,1917年8 月,他写了30首《游香山纪事诗》,其中10首收入《扬鞭集》。集名“扬鞭”,就取自这10首诗中第一首的头两个字。看来他是将这10首诗当新诗看待的。但这10首诗均为五言,虽未遵守近体诗的格律,却只能相当于胡适所谓的“洗刷过的旧诗”。不过,同年10月他又做了两首诗,就完全是新诗的形式了。先看第一首《相隔一层纸》。 屋子里拢着炉火,/老爷分付开窗买水果,/说“天气不冷火太热,/到任它烤坏了我。”/屋子外躺着一个叫花子,/ 咬紧了牙齿对着北风喊“要死”!/可怜屋外与屋里,/相隔只有一层薄纸! 这可以说是刘半农的第一首新诗,和《游香山纪事诗》的写作时间只隔了两个月,但在形式上已经完全白话化了,完全自由了。这首诗,从形式上来看,已完全具备了诗的特色,人们是可以接受的了。为什么呢?我们以为,诗的形式要能为人们普遍接受,一般应该做到以下几点:一是它要和内容统一。因为诗的形式是其内容的载体,它的形式总是为表达其内容服务的,一首诗的形式如果恰当地表达了内容,它的存在便有了依据;二是作为一种艺术形式,它应该符合人们的欣赏习惯,三是在文法上,也应符合人们的使用习惯。这是几个起码的条件。当然还有艺术上的其它许多复杂问题。 这首诗要表达的内容是社会上的“老爷”和“叫化子”的不同命运。这是一个大题目,而诗人只用了八行诗,就比较完整的表达出来了。屋里屋外,一纸之隔,却是两个截然不同的世界。诗的内容深刻、集中,形式简洁,画面鲜明。形式和内容和谐统一。同时,诗的表现技巧,运用得比较巧妙,屋里屋外,两个画面,两个世界。老爷和叫化子,两种处境,对比鲜明。诗人善于捕捉生活画面,好像随手拈来,毫不费力。而这个生活画面,又刚好表达了作者要表达的思想,所以内容和形式是统一的。从人们的欣赏习惯来看,诗作的节律和用韵,都比较和谐,采用了中国韵文惯用的“三字尾”结构形式,如“拢着炉火”,“买水果”,“火太热”,“烤坏了我”,“叫化子”,“喊要死”,“与屋里”,“一层薄纸”。每一句结尾,多用三字,用四字的三句中,有两句用了“着”“了”两个衬字,朗读起来衬字快读仍是顺口和谐的,只有最后一句不那么顺口,但从整首诗的情况来看,确实是节奏鲜明,韵律和谐,很符合人们的欣赏习惯。从文法上来看,诗仅八行,句与句在字数上相差不多,没有过长或过短的诗句,句式和句法,都与口语一致,明白易懂,而且文字上极为凝炼,没有什么水分,更没有什么雕琢矫饰,扭捏作态,所以容易为人们接受。当然,对于这种题材,如果诗作再能含蓄一点就会更好,但平心而论,一个作者写第一首新诗,无论形式或内容,能够达到如此境界,已经是很不容易了,且这首诗,在白话诗草创初期,颇受读者好评,影响很大,甚至成为一些新诗作者效仿的对象。我们应该肯定,这是刘半农对新诗形式创造上的重大贡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