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 《世说新语》把人物品评作为主要内容之一,根源于当时的政治制度和社会风气。品评人物常用自然景物来形象地比喻人的美,并具有多义性和模糊性的审美特征。人物品评及其审美评判方式,对中国美学和文艺理论的形成发展有巨大贡献和深远影响。不了解这一点就不可能真正懂得中国美学。 关键词 世说新语 人物品评 魏晋 审美 中国美学 一、《世说新语》与人物品评 《世说新语》原名《世说》,南朝宋临川王刘义庆撰。《宋书》说他:“爱好文义,文辞虽不多,然足为宗室之表……招集文学之士,远近必至。”〔1〕当时著名文士袁淑、陆展、何长瑜、鲍照等人, 都聚集在他门下。因此,鲁迅先生认为:“书或成于众手,未可知也。”〔2〕经梁代刘孝标作注后,此书流传甚广。 不仅是我们研究魏晋南北朝历史、哲学、语言、文学、社会学、伦理学、民俗学和心理学的重要资料,也是我们研究中国美学的经典著作。全书分门别类,以事相从,共计三十六篇,一千一百三十条。记事上起秦末陈婴母,下迄南朝宋代的谢灵运,所涉及的重要人物不下五、六百人,但主要记载汉末至魏晋期间著名人士的遗闻轶事和清谈风貌。其中条目最多的《赏誉》(156 条)以及《品藻》、《识鉴》、《容止》、《企羡》等篇,皆为人物的品评,另有《德行》、《言语》、《文学》、《政事》、《方正》、《雅量》、《规箴》、《豪爽》、《贤媛》、《任诞》……等二十一篇,也有部分条目涉及人物品评。可见,《世说》把人物品评作为它的主要内容之一,给予了相当的重视。 人物品评,由来已久。早在先秦时代,孔子从“仁政”思想和对“礼”的维护出发,提出了一系列考察和评论人物的原则方法。根据人的气质和天赋的差异,他把人分为“生而知之”、“学而知之”、“困而学之”和“困而不学”四类;又把他的门人分为“德行”、“言语”、“政事”、“文学”四科。这种将人划分等级和分别品题人物的方法,无疑对后世产生了直接影响。继孔子之后,孟子进一步将人格的道德修养划分为:神、圣、大、美、信、善六个等级,并具体运用于人物的评价。 真正有意识的、形成社会风气的人物品评,始自东汉时期。东汉的选举制度以“察举征辟”为入仕之道,衡量人才的主要标准是个人的道德行为。因此,宗族乡闾的鉴定和名士的品评就成了选举上最主要的凭藉,直接关系到士人的升迁提拔和政治前途,受到整个社会的高度重视,并出现了一些人物批评的权威人士。他们清议朝政,臧否人物,互相标榜,在社会上形成一股很大的势力。凡经他们品题的人,立时身价百倍。《后汉书·许劭传》称许劭:“少峻名节,好人伦……故天下言拔士者,咸称许、郭……初,劭与靖俱有高名,好共覈 论乡党人物,每月辄更其品题,故汝南俗有月旦评焉。”所谓“月旦评”,即每月进行一次人物品评。许劭、许靖兄弟便是主持汝南“月旦评”的大名士。据说曹操未有名以前,曾听从乔玄的劝告去拜访许劭,得到了一个“治世之能臣,乱世之奸雄”的品题,于是声名大显,为世所共知〔3〕。 人物品评在曹魏政权时期得到了进一步发展。公元220年, 曹丕接受魏司空陈群的建议,制定了九品中正制,在各州设大中正官,各郡县设小中正官,代替宗族乡闾来考察和评定人才优劣,分为上上、上中、上下、中上、中中、中下、下上、下中、下下九个品级,以备官府录用,按品授官。九品中正制既是东汉以来重观察而不重考试的选举制度的沿袭和发展,同时又是对这一传统选举制度的破坏和改造,它使名士的清议与政府合作,变私人的“月旦评”为官府的中正品第,带有某种抑制大族和名士清议朋党交游的作用。这一制度的产生,说明世家大族的势力使曹氏父子不能完全废除乡闾清议的选举制度,而不得不和他们妥协以换取他们的支持与合作。到后来,随着世家大族势力的扩张和司马氏的上台,九品中正制也逐渐变成巩固门阀制度的工具,形成晋代“上品无寒门,下品无势族”的局面,中正的品第在大多数情况下只是例行公事,并不作为入仕的主要依据。于是,原来属于政治性的人物品评,逐渐演变成对人物的才情、容貌、智慧和风度的品评从而具有了美学上的意义。〔4〕 综上所述,《世说新语》以人物品评为其主要内容之一绝非偶然,而是根源于儒家注重伦理人事的传统,并同东汉以来选拔人才的政治制度有密切关系。特别是东晋时期,随着门阀制度的日益巩固,原先政治性的人物品评逐渐具有了审美的性质,从而使与美学本无多大关系的人物品评产生了美学意义。 二、《世说》品评人物的审美特征 魏晋南北朝是中国历史上一个非常奇特的时期,政治经济的发展同文学艺术的发展产生了巨大的不平衡。政治上最黑暗、社会上最动乱、人民最痛苦的年代,反而孕育出灿烂辉煌的文学、艺术和哲学,造成了一个精神自由、思想活跃、尊重个性、丰富多彩的“世说新语时代”。这时的文学,摆脱了政治和教育的附庸地位,走上了独立发展的道路;纯粹的思辨哲学,随着何晏、王弼为代表的魏晋玄学的产生而获得空前的发展;书法、绘画、音乐、雕塑、建筑、园艺和文艺理论,都以惊人成就为未来的发展奠下了坚实基础。同时,这也是“中国历史上最有生气,活泼爱美、美的成就极高的一个时代”〔5〕。伴随着山水诗的产生,魏晋人对人体自身的美的欣赏,在《世说》里超过了以前的任何一个时代。例如: 王武子、孙子荆各言其土地人物之美。王云:“其地坦而平,其水淡而清,其人廉且贞。”孙云:“其山崔巍以嵯峨,其水浃渫而扬波,其人磊砢而英多。”(《言语》) 王公目太尉:“岩岩清峙,壁立千仞。”(《赏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