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图分类号:B516 文献标识码:A 导言 根据亚里士多德的定义,哲学是“研究存在者之为存在者的科学”②,它给出原因和原理。按此说来,哲学在严格意义上终归就是研究存在者的原理的“第一哲学”。而现今对此已众说纷纭:在此狭窄的意义上,亚洲思想(比如佛教、儒家和道家思想)是否也是“哲学”?有一派认为:因为这类思想拥有的不是“第一哲学”,所以它可能在某种意义上是哲学的,但在严格意义上不是哲学。另一派认为,这类思想当然是哲学,因为它包含着对智慧的爱,也呈现出了在原本意义上就属哲学的反思层面。两种观点都能从欧洲哲学史中引证其立场,来佐证各自的解释。这本身显示出,关于哲学真正是什么这一问题,欧洲哲学自己也没有一个占支配地位的统一意见。因此,如果事先不设立一个确定的哲学定义作为前提的话,对欧洲以外的哲学用“是”或“非”做一个简单的划分是不合理的。 在今天,亚洲的和西方的思想传统之间在哲学上的相遇,让我们看到了诸多并非逡巡在“非此即彼”的框架里的道路,看到了自身就历史性地在哲学原本是什么这一问题里耕耘着的道路。在亚洲,当西方哲学被接受,而同时仍未忘记自己过去的传统时,新的讨论平台就产生了,它们通常不再能用旧的条条框框来被把握。这样,如果我们不再把哲学当作一个可以清晰定义的和隔绝历史因素的观点来理解的话,总是会出现一种对古代思想(诸如赫拉克利特,老子,道元,龙树等人的思想)的“重-演”(Wieder-holung)的可能性。这种“重-演”是就哲学接续老传统而产生新的历史性开端的意义上而言的。第一个在东亚世界实现这一点的是西田几多郎,他是日本现代哲学的奠基人。③ 他贯通西方哲学并在其东亚经验世界的基础上完成了一个新的“第一哲学”,这一哲学一方面让他的思想成为狭窄的亚里士多德意义上的哲学,但另一方面,它也突破了“第一哲学”的传统概念。他的哲学是借西方哲学的方法对东方思想的“重-演”。那么,相反的情况,也即欧洲对东方思想(这里是老子的道家思想)的“重-演”也能够以同样的方式被设想。 “重演”的思想,即如海德格尔已阐明的,据我所知迄今还没有卓有成效地被运用到一个文化间导向的哲学上来。海德格尔总是把他对过去伟大思想家们的阐释理解成“重演”。过去之物藉此而获得了一个新的、自身的当前性,而这与历史的清理工作没有任何关系。 这种重演就是明确的承传,也即回到曾在缘中的缘在(dagewesenes Dasein)的种种可能性中去。④ 我们把一个基本问题的重演理解为对其源初的、迄今尚遮蔽的诸可能性的阐发。基本问题在对可能性的勾勒中得以转变,由此才被保存在它的问题核心之中。保存一个问题,其实也就是说,在使问题就其本质成为问题的那种内在力量中,对问题保持独立和清醒。⑤ 当一种亚洲思想,或者反过来,一种欧洲思想,作为哲学的开端“重演式”地被思考,因之一个新的时代出现时,东亚和西方哲学之间的对话就有可能向纵深发展。这一新的时代是在其他东西之下产生并且是通过一个新的历史情势来共同决定的,该历史情势重新打上源初思想的烙印同时也彻底改变了源初思想,并借予它一个新的面目。在这个意义上,佛教思想经由西田几多郎而在日本现代精神中赢获其全新时代,这一日本现代精神乃是从对西方文化的外部接受中开始。 接下来应该揭示的是,如何能够深化对一个思想家的“接受”,以便做到对思想的“重-演”。“重演”出现在这样的地方:从一种哲学思考之路的内部运动里发源出了对其他思想的切近(N
he),藉此导致了一种创造性吸收的可能性。著名的印度语言和文化学研究者沙耶(Stanislaw Schayer)也曾看到过同样的东西,在他针对欧洲的当代状况而论述印度哲学的价值时他这样写道: 它对于我们时代的主要价值我看就在这里,即,对印度思想的钻研能够成为一种助产术,这种钻研会驱使我们领受一种全盘变革后遗留下来的直觉,去发现西方传统纠缠认识论领域的片面性,以及最终,这种钻研把我们推到新的问题面前,并且围绕着新的可能性来增益西方大地上的精神生活。⑥ 与非西方哲学相联系的可能性总还是太少被付诸实践了。接下来我想根据德国哲学中对老子的接受情况来展示,通过这种哲学处所的历史性转变,在特定的德国哲学传统内部,这一接受是如何得以深化,而通向了对“道”之思想的一个可能的“重演”的。因此,在接下来的历史性演绎中,所涉及的不是对所有德国哲学家的完整罗列——哪怕他们什么时候提到过老子一次。毋宁说,只有那些与“接受”有关的重要阶段才应被提起,在那里,两大传统缓慢出现的切近逐渐变得清晰,而最终呈现出了一个“重演”的可能远景。这条接受之路从德国唯心主义开始,直到海德格尔哲学以及最近十年来呈现出的最新趋势。思想家康德、黑格尔、谢林、雅斯贝尔斯和海德格尔各代表了这条路上的一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