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于抗战时期蒋介石对汪精卫等人叛国投敌的处置,相关论著不但在一些问题的叙述上附会讹传,而且把蒋的处置仅仅定时在汪等潜逃至越南河内为止。其实,在随后汪叛国投敌,在南京成立傀儡政权——伪中华民国政府的过程中,蒋为了破坏汪的“和平运动”,阻挠和推迟汪伪政权的成立及外交承认,继续做了一系列工作。本文除对以往研究中存在的某些错讹及疑惑问题进行辨析外,重点论述汪在日本刺刀保护下建立伪政府过程中,蒋对其的处置。 对一些问题的辨析 1938年12月18日,国民党副总裁汪精卫根据与日本达成的“日华协议记录”(史称“重光堂秘约”)所拟定的计划,偕陈璧君、曾仲鸣、何文杰、陈常焘等人逃离重庆,飞抵昆明,与先期到达的周佛海、陶希圣会合。次日,在云南省政府主席龙云的帮助下潜入越南河内。当月31日,汪精卫在香港《南华日报》发表《艳电》,公然响应、拥护日本22日发表的旨在灭亡中国的近卫第三次对华声明,迈出了叛国降日当汉奸的决定性一步。鉴于相关论著已清楚地叙述了这一阶段蒋介石对汪的处置①,笔者不再重复,仅对疑惑或错讹之处做一些辨析。 (一)蒋介石得知汪精卫等叛逃至河内后的态度。 有文章认为,蒋介石在汪精卫发表《艳电》前,于12月26日在重庆国民党中央纪念周的讲话,重点是痛批近卫声明欲灭亡中国的本质,“但全篇讲话,没有直接提到汪精卫。此后数月间,作为舆论焦点之一的汪精卫及其叛国问题,一直没在蒋的公开言论中出现。《艳电》发表后,蒋对《艳电》没有评论……对汪为曾仲鸣之死‘出于义愤’而发表的《举一个例》长文,亦无直接回应。直到1939年10月1日,其时,汪精卫已经在上海召开了伪国民党‘六大’,蒋才在答中外记者问中明确汪为‘逆’,是‘人人得起而诛之’、‘罪恶昭著’、‘根本上已自绝于中华民国全国国民’的‘汉奸罪犯’。”②这不免使人觉得蒋对汪逃离重庆背叛国家、民族这样的重大事件没有及时表态和定性,其真实情况怎样呢? 蒋介石对于汪精卫逃离重庆至云南,起初的态度是“痛惜”,希望汪“自觉回头”。12月21日的蒋日记写道:“闻汪先生潜飞到滇,殊所不料。当此国难空前未有之危局,不顾一切,借口不愿与共党合作一语,拂袖私行,置党国于不顾,岂是吾辈革命党员之行动乎。痛惜之至。惟望其自觉回头耳。”③22日,日本发表近卫第三次对华声明,与汪精卫的出走相呼应。同时,蒋也从龙云处得知了汪出走河内的真实意图。由此,蒋对汪的态度开始慎重起来。他担心汪的出走,对党、政、军及地方等方面产生不良后果,并影响争取外国援华制日的外交策略。是日,蒋在日记中写道:“党国不幸,乃出此无廉耻之徒。无论如何诚心义胆,终不能当其狡诈奸伪之一顾,此诚奸伪之尤者也。注意:一、接龙志舟(龙云,字志舟——引者)电称,汪临行时明言与敌倭有约,到港商洽中倭和平事件,不料其糊涂卑劣至此,诚无可救药矣。二、汪去后对党、政、军以及各地之关系。三、近日肝气旺盛,骄矜之态渐起,应特戒惧,以免陨越。四、汪去后外交与对敌或有影响乎。”④在23日的日记中,蒋又特别提到“广东军人是否受汪影响”,“政府内部受汪影响人几何”。蒋之所以反复提醒自己要注意汪之脱逃造成的影响,是因为根据“重光堂密约”,日汪双方设想在汪逃离重庆并发表声明,呼应近卫第三次声明后,首先由云南的龙云发表拥汪通电,接着广东的张发奎起而响应,广西、四川的地方实力派也纷纷行动,然后汪在云南等日本尚未占领的地区成立新政府。此外,蒋也深知自孙中山逝世后,国民党各派系为争夺最高权力而分分合合,党内派系复杂,而汪的出走,有可能使国民党和政府中的一批亲日主和派、反蒋派和汪派实力人物支持汪,使其建立新政权、与日本实现“和平”的妄念成为现实。如此一来,将导致国民党营垒分化瓦解和抗日民族阵线崩溃,蒋的统治地位也将不保,其后果不堪设想。基于这样的担忧,蒋认为对汪的处置应以“积极为妥”,“对粤将领说明汪之行动”,并“驳斥近卫荒唐之声明”。⑤因此,蒋决定立即“对汪表明态度”⑥。 12月24日,蒋介石中断了在陕西的军事会议,于下午5时赶回重庆,立刻约集党政首领会谈,商讨对汪精卫的工作。⑦接着,又做了以下几项工作: 首先,蒋要他的澳籍顾问端纳立即通知英美大使馆,称汪精卫“并未获得授权去向任何人谈论和平问题;中国不仅不会考虑日本人的和平条件,而且正在积极准备付出更大的努力继续进行抵抗”⑧。第二,26日,蒋在国民党“总理纪念周”上发表讲演,揭露和斥责了日本政府第三次对华声明的图谋,并明确指出日本的野心已暴露无遗,不能再与之谈和平:日本“灭亡中国之计划与工具已经一切齐备,其侵略并吞之手段与心事已毕露无遗,所缺者只待中国受其欺蒙、受其威胁而向之屈服,上其圈套罢了。事实已经明白显露到这个地步,如果我们还要想在虎颔之下苟求余生,想以和平妥协的方法求得独立平等的生存,那就无异于痴人说梦。精神一经屈服,就将万劫沉沦;锁链一经套上,百世不能解脱。”⑨演讲完毕,蒋又对汪离渝赴河内一事作了说明:“汪先生此次离渝转赴河内,实为转地疗养,纯系个人行动,毫无政治意味。此行不仅与军事委员会无关,即与中央与国民政府亦皆毫无关涉……故外间一切猜测与谣言,国人必不置信。”⑩第三,蒋动员报纸不要非难汪精卫等人。27日,他致电香港《大公报》总编辑张季鸾,希望对于汪的有关舆论,“宽留余地”(11)。不久,国民党中央宣传部又秘密指示各报“停止讨汪肃奸”(12)。第四,蒋令正在河内交涉运送军火问题的外交部长王宠惠,劝汪醒悟回国,并嘱咐军事委员会参事室主任王世杰,致电驻英大使郭泰祺和驻美大使胡适,请其劝汪“勿公开主和”,“勿与中央断绝关系”,“勿住香港,但不妨赴欧”。(13) 31日,汪精卫抛出《艳电》,公开承认卖国投敌条件,也公开了叛国投日的真实面目,蒋介石十分愤怒。他在日记中写道:“本日见汪响应近卫宣言之明电,其通敌卖国之罪已暴露殆尽,此诚不可救药矣。多行不义必自毙也。”(14)次日是新年元旦,蒋因汪发表《艳电》而心情不好。国民党军事委员会侍从室二处第六组组长唐纵记载:“侍从人员同赴委座公馆向委座夫妇拜年……委座从国民政府回来以后,以汪发表致中央党部和平电报,心上非常气愤,团拜也停止了。”(15) 1939年元旦,国民党中央召开会议,专门讨论对汪精卫处置问题。蒋介石任主席主持会议,经长时间讨论,最终通过了开除汪精卫党籍、撤除其一切职务的决议。不过,因蒋“力加阻止”,没有同时发布通缉令。(16)次日,国民党中央发表了上述决议,并动员全国报刊讨伐汪逆。(17)