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国现代文学的发生和发展同报刊的支撑及推动密切相关,有学者认为:“整个二十世纪中国文学的发展都是在书报出版划定的文化空间中生存和发展,除此之外,大概再也找不出可与之相比拟的新的文化空间了。”① 当然,对于这种文化空间及其文学生成和发展的研究可以多角度的展开。在考察中国现代杂文文体由萌生到确立乃至成熟的历程时,可以选择系列文学期刊作为考察对象。《语丝》周刊继承了《新青年》的启蒙传统,在思想革命和文学启蒙上扮演着极其重要的角色,对于建构1920年代中后期知识分子言说空间有着积极的贡献,同时作为中国现代散文史上第一个以散文创作为主的刊物,在文学创作和批评实践领域生成文体自觉意识,记录了中国现代文体意识由萌芽到确立乃至成熟的过程,同后来改版后的《申报·自由谈》,一起构成了中国现代散文文体发展史上的文学期刊系列。 《语丝》周刊与《新青年》月刊、《申报自由谈》② 都算是生存时间较长的刊物,出版发行都在数年以上,它们连接一起时间跨度达二十年之久,同中国现代散文文体及其流派的发展有着不同寻常的关系。正如陈子展所言:“如果要写现代文学史,从《新青年》开始提倡的杂感文不能不写;如果论述《新青年》以后杂感文的发展,黎烈文主编的《申报》副刊《自由谈》又不能不写,这样才说得清历史变化的面貌。”③ 在强调1932年底黎烈文接编的《自由谈》对于中国现代杂文的发展和成熟方面的贡献时,也不要忽略《语丝》周刊对于中国现代散文流派整体格局建构方面的价值。在记录中国现代杂文文体意识的过程的维度上,通过比较,可以看出《新青年》《语丝》周刊与《申报·自由谈》在1920年代中后期中国思想文化界的大背景下所秉承的思想品格。 一、以文学推动启蒙的坚定性 晚清以来,现代传媒在中国整个文学甚至文化的推动发展中占据了重要的位置。可以说,中国现代文学的发展时期,是现代传媒同文学密切合作的黄金时期。某种程度上也是资产阶级社会改良和社会革命受挫之后向思想文化界战略性转移的开始,“欲新一国之民,不可不新一国之小说”④,试图通过小说的“熏”“浸”“刺”“提”等文体功能对民众产生巨大的作用。同梁启超的“新民”理想一样,陈独秀“新青年”也是其政治革命受挫之后寻找到的一条民族自强之路。《新青年》试图以传播科学和民主精神为宗旨,试图通过这些西方现代社会的思想观念,来影响“新青年”,达到启蒙的目的,进而实现其政治理想。“国人而欲脱蒙昧时代,羞为浅化之民也,则急起直追,当以科学与人权并重”⑤。应该说,从梁启超的“新民说”到陈独秀的“新青年”理想,都体现了知识分子的启蒙立场,作为时代的精英和先锋者所传达的一种新社会、新国家、新民众的乌托邦理想。 陈独秀创办《新青年》的初衷是为了生活需求,希望自己能够在上海养家糊口,同时有一个能施展自己才华的舞台。根据社会现实和自己的社会实践兴趣,他选择了“以编辑为生”。陈独秀也认识到期刊杂志能够改变人们的精神面貌,影响到民众的思想,“欲使共和名副其实,必须改变人的思想,要改变人的思想,须办杂志”⑥。创办之始,陈独秀没有明确的办刊理念,基本上延续了《甲寅》的办刊思路、编辑策略,并且靠《甲寅》的作者群来维持稿源,带有明显的《甲寅》痕迹。从文学作品的刊载来看,前2卷的《新青年》可以说是传统文学和西方文学的拼凑:第1卷有屠格涅夫小说《春潮》《初恋》以及王尔德“爱情喜剧”《意中人》的译文,谢无量的旧体诗歌;第2卷有苏曼殊的文言小说《碎簪记》、刘半农的《灵霞馆笔记》加盟,也没有根本性的变化。陈独秀在这些作品的编后评语中,着重指出内容的重要性,但是《碎簪记》并未摆脱民初上海言情小说的窠臼,可见陈独秀提倡文学的困境。被人多次征引的《现代欧洲文艺史谭》中,虽然指出欧洲文艺由古典主义变为理想主义,进而变为写实主义,最终成为自然主义,但这种认识可以看出陈独秀对于文学的了解不甚深刻。 直到胡适在《新青年》第2卷第2号上的“通信”批评陈独秀刊物主张和编辑实践背离后,陈独秀在胡适的启发下,认识到文学改革的突破口,这便有了后来胡适的《文学改良刍议》、陈独秀的《文学革命论》、刘半农的《我之文学改良观》《诗与小说精神上之革新》等文学革命的重要理论。可以说,真正体现《新青年》同人文学理想和理论贡献的,就是将文学革命推进到语言的层面。“白话不仅仅是文学的语言问题,更是民族的思维变革的问题。因此不仅把白话作为文学的语言工具,更是把它作为民族的思维方式来倡导,通过创造获得文学语言来激活民族的精神。从这个意义上说,白话代替文言的主张支撑了思想启蒙运动,通过语言形式的变革延伸了思想启蒙”⑦。如胡适《建设的文学革命论》《历史的文学观念论》《论短篇小说》《文学进化观念与戏剧改良》作为文学革命的具体理论主张;周作人的《人的文学》《平民文学》《思想革命》也是文学革命的重要理论纲领。胡适、陈独秀、钱玄同、刘半农的积极推动,周氏兄弟的加盟,将文学革命的思潮推向了高潮。 蔡元培在《中国新文学大系总序》中说:“为什么改革思想,一定要牵涉到文学上?这因为文学是传导思想的工具。”⑧ 作为《新青年》同人,非常认同这一思路。一般研究者认为《新青年》杂志是一个以政论为中心的思想文化刊物:显示文学革命功绩的3卷至7卷,由于与北大教授的结盟,文学和政论相得益彰;其他几卷,文学只是杂志的配角。借助于版面的编辑,凸显政论、学术传统。并就胡先骕针对文学革命实绩的批评持认同态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