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9年10月24日下午至10月25日上午,由中国人民大学文学院程光炜教授和姚丹副教授主持的“当代文学研究的‘历史化’研讨会”在北京九华山庄召开。北京大学中文系洪子诚教授、贺桂梅副教授,上海大学文学院蔡翔教授,《上海文化》主编吴亮,苏州大学文学院王尧教授、季进研究员,华东师范大学中文系罗岗教授、倪文尖副教授,北京大学出版社张雅秋博士,中国人民大学文学院杨庆祥博士等十余位当代文学研究领域的学者与会。研讨会上,与会学者就重返80年代文学的问题与方法、左翼化与十七年文学研究,文学史研究的“历史化”等相关议题展开了讨论。 现将研讨会纪要整理如下。 一、“重返80年代”的问题与方法 程光炜:今天是一个周末,占用各位老师的休息时间实在不好意思。尤其是吴亮、蔡翔、王尧、罗岗、倪文尖、季进等老师特地从上海和苏州赶来,这让我感到我们这次主题为“当代文学研究的‘历史化’研讨会”是认真的,我们确实想探讨一些问题。“历史化”涉及到如何将当代文学史研究从“批评化”状态逐步转移到“历史研究”的平台的问题,这种历史化实际也反映出一种知识化的愿望和过程;具体地说,我们如何不仅仅把当代文学理解成“当下的文学”,同时也把它理解成一种“历史的文学”,并用一些研究的术语将它们暂时固定住的问题。当然,经过一段时间的文学史“定型化”之后,怎样将研究结论“重新释放”的问题也会提出来。我个人对“历史化”有一个基本判断,这就是,对我们每个“当代文学”的“当事人”来说,“十七年”、“文革”、“80年代”等等文学期早已经成为了“历史”,我们再用“批评”的方式去接近它们将面临诸多困难和障碍,而采用“重返的方式”与之对话,或许还能获取一种平稳的心态和历史眼光。这种对话,包括了对当时文学、批评和我们作为阅读者研究者的知识立场的清理,包括了对这些文学期“形成史”的反思,同时也包括了对1949至1989年“当代史”整体性的重新认识。我们知道,当代文学研究会和现代文学研究会都是30年前成立的,但非常奇怪的是,现代文学经过历史淘洗已经成为一个很系统很自足的学科,而当代文学的“学科意识”却一直未能建立起来,远远落后了。最近以来,洪子诚老师的工作带动了国内的“十七年”研究热。蔡翔老师用思想史视角去处理十七年文学的方式颇有新意。我和我的博士生们也做了四年多的“重返80年代文学”研究。还有李杨、贺桂梅等老师的研究。这些工作显然都为丰富当代文学研究的“历史化”做了初步的努力。 我们先谈谈“‘重返80年代’的问题与方法”吧。其实,先验的方法并不存在,问题倒是不少。比如,我会意识到,作为研究者他最重要的工作中有一个“起源性”的问题。也就是与你半生的成长经历、人生观和文学观关系最大的东西,这些东西直接导致了你对“过去文学”和“今天文学”的总体看法,构成了你精神生活的结构性的焦虑、矛盾和冲突。而对我个人而言,这种“起源性”的问题就是“80年代”。我关心的问题可能是,我是“怎样”被历史“叙述”的,而这种“被叙述”又“怎样”影响了我的一生。这种个人焦虑性的问题和视角,是我带着自己的博士生做“重返80年代文学”的一个基本理由和历史逻辑。这种个人性的焦虑也许会形成一个研究的立足点,或叫历史起点,它会逐步扩展到对其它历史期和文学期的重新反省和认识。 今天,北大出版社的张雅秋博士把她编辑的“八十年代研究丛书”带来了,作为这项工作的初步成果,我希望听到大家的批评意见。 蔡翔:我这些年做“十七年”的目的,最终也是要面对“80年代”。因为不了解以往,最终很难去把握80年代,对这个我们自身最重要的生命阶段进行讨论。对我们这辈人来说,需要的可能是对80年代重新陌生化的过程。实际上整个当代文学,看样子都需要一个重新陌生化的过程,因为当代文学主要是建立在文学批评的基础上的。我说的陌生化,一个是对我们的经验的陌生化,还有一个是对我们已经形成的研究程式的陌生化,包括教学上的。比如把一个作品理解为审美的,是一个非常晚出的观念,80年代以后出现的观念,之前是没有用审美这些概念去解释的。所以怎么对批评观念(包括文本解读)进行陌生化,都应该纳入到我们文学史研究的范畴中来。也就是说当代文学的文学史研究,要处理与文学批评的关系问题。 当代文学研究还有很多领域没有开辟,但实际上更关键的可能是怎么去不断地重新解释最基本的东西。具体到要讨论80年代,首先一个问题是你如何去评价它。另外一个问题就是,怎么看待六十年作为一个整体。也就是说如果我们把六十年作为一个整体来对待,那么势必要把80年代放在中国革命的政治逻辑里去考虑。而如果是看成两个绝对对立的三十年,那么就必须要回答,80年代作为另一个时代的政治逻辑的起点,它的起点是什么?这是回避不了的问题,而且需要花很大的工夫去处理。如果是从整体的中国革命的逻辑来着眼,又要注意不能把它处理得很僵硬,因为毕竟是起了很大的变化。但是要把它看成一个新的逻辑的起点的话,原来的逻辑其实也还在,它的作用在什么地方。而且现在来看80年代的很多东西,它未必是一个突然的、新的逻辑起点。比如我们讨论80年代,一定有一个中介,就是文革。把十七年和80年代直接地对应,我觉得是有问题的。简单得把六十年当成两个三十年分开来看,肯定是有问题的;把它看成一个整体,那么这个整体的内部,是一个怎样的运动和变化的逻辑过程。在这里,文革的重要性就被凸显出来了。这个重要性被凸显,不完全是指在文革中。所以我一直在犹豫怎么讨论文革文学的重要性,对一代人的影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