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图分类号]I206 [文献标识码]A [文章编号]1004-0633(2010)02-148-05 一、“风骨”现代解读的“二元两分说”种种 (一)文意与文辞“二元两分说”。此说发端于黄侃的“风即文意,骨即文辞”[1]说,从者甚众,影响颇大。例如范文澜说:风即文意,骨即文辞,黄先生论之详矣。[2]周振甫说:风是作品内容方面的美学要求,骨是作品文辞方面的美学要求,风骨就是要建立风清骨峻的风格。[3]寇效信说:风是作家骏爽的志气在文章中的表现,是文章感染力的根源;骨指文章语言端直有力,骨鲠遒劲。[4]黄海章说:人有骸骨,肉体才能树立起来;有血气周流全身,才不会变成僵化的尸体。辞和骨,情和风的关系也是这样。[5]王运熙说:风指思想感情表现得鲜明爽朗,骨指语言端直刚健。风骨结合起来,指作品具有明朗刚健的艺术风格。[6]然而,黄说却遭到廖仲安、刘国盈的反对,认为风指文章情志,其文中地位好比人的神明;骨指文章事义,其文中地位好比人的骸骨。风骨是文章骨干,与之对应的是文章外在的辞采。[7]此说影响不小。舒直也说:风是富有情绪色彩的语言,富有音乐性的语言;骨是纯洁的思想和真挚的感情。[8]刘永济则以为:风以喻文之情思,骨以喻文之事义。[9]如此等等,依旧属于文意与文辞“二元两分说”。 (二)内容与形式“二元两分说”。刘绶松说:刘勰对内容与形式的看法是科学辩证的。他明晰地运用了内容与形式统一的观点;在这个统一当中,内容具有决定性,形式严格地为内容所制约。[10]若说周振甫只说以风作为内容方面的美学要求,如同廖仲安、刘国盈的风骨内在,辞采外在之说,属于内容与形式“二元两分说”的潜在表述,那么舒直则明确提出:风是文章形式,骨是文章内容,骨决定风。[11]陈友琴又与舒直相反,认为风是文情文意,近乎内容,骨是文辞,近乎语言形式。[12]蔡钟翔也认为:风大概与内容相联比较合适,骨大概与形式相联比较合适。[13]黄海章则早已提出:骨在内容方面就是充实的思想,真挚的感情,丰富的想象;在形式方面则为结构严整,文辞精炼。这和内容决定形式根本上就是一致的。[14] (三) “二元两分说”潜隐的“风格说”。坚持风格说者除了周振甫、王运熙,还有刘大杰,说是:风骨中固然有思想感情的内涵,而其主要是指一种表达思想感情的风清骨峻的艺术风格。[15]刘禹昌则直接诠释风骨为雅丽风格,说是大致相当于后世批评家所说的阳刚之美。[16]祖保泉继承刘禹昌说,认定风骨就是刘勰所比况的文章之鸣凤意象,就是衔华而佩实的雅丽之文。切不可误解在风骨之外又另加什么文采。[17]如同周振甫,舒直同时坚持文意与文辞两分、内容与形式两分以及风格说,认为刘勰的风格论是侧重各个作家的风格来立论的,而风骨论就是他的标准的风格论。[18]如同文意与文辞、内容与形式两分说,风格说一出,也曾立即招来许多学者的反对。不可否认,刘勰明确将风骨与文采对举,说风骨必言文采,谈文采必道风骨。因此,如果说风骨的骨劲而气猛是风格,那么文采的肌丰而力沉也必然是风格,由此陷入“二元两分说”。 二、“风骨”现代解读“二元两分说”的“失语” 上述三类莫衷一是的“二元两分说”的风骨解读,相互间盘根错节,在相关学者那里其实构成了三个层面;每类解读之中则又彼此矛盾,相互消解。风意骨辞说并非空穴来风,《文心雕龙》的《风骨》明确写道:“是以怊怅述情,必始乎风;沉吟铺辞,莫先于骨。故辞之待骨,如体之树骸;情之含风,犹形之包气。结言端直,则文骨成焉;意气骏爽,则文风清焉。……故练于骨者,析辞必精;深乎风者,述情必显。”这显然是风辞骨意说难以否认的。但是,风辞骨意说却难以解读并回避《文心雕龙》的辞采与骨髓、辞采与风骨对举,以及由此形成的互文见义。例如《体性》的“辞为肌肤,志实骨髓”;《附会》的“事义为骨髓,辞采为肌肤”;《辨骚》的“骨鲠所树,肌肤所附”;《风骨》的“若丰藻克赡,风骨不飞,则振采失鲜,负声无力。”“若风骨乏采,则鸷集翰林;采乏风骨,则雉窜文囿;唯藻耀而高翔,固文笔之鸣凤也。”“若骨采未圆,风辞未练,而跨略旧规,驰鹜新作,虽获巧意,危败亦多”等。文意与文辞“二元两分说”相互对立的意见由此陷入相互消解,同归于尽。 继承并放大情意与文辞二元说的思维方式,内容与形式两分说,不仅重现了情意与文辞二元两分的相互矛盾,而且陷入“失语”。因为这正是现代中国学者照搬另类异质的西洋文论话语一元暨中心、二元对立统一的“内容—形式”说,硬套《文心雕龙》奇与正、正与反、分与合,二元相反相成的风骨论的结果。且与上述《文心雕龙》对风骨的论述明显不符:风骨既指文意又指文辞,或说有时指向文意有时指向文辞。因此,无论说风是形式,骨是内容,还是说骨是形式,风是内容,或者说风骨都是指内容等,都难以自圆其说。 表面上看,风格说似乎是很好地回避了情意与文辞、内容与形式两分说的割裂,实现了圆通,其实不过是将其显在的割裂变成潜在的割裂。因为现代中国文论移植于西方文论所谓的“风格”,就是指作家、艺术家在创作过程中所表现出来的艺术特色和创作个性。不同的时代、阶级、民族的艺术有着不同的艺术风格。后者通过前者表现出来。[19]显然,“西化”的艺术风格具有多样性,或说允许多样化。既然风骨属于相对文采而言的艺术追求或艺术倾向,那么,风格说也就在恶化了文意与文辞、内容与形式两分说对风骨的割裂的同时,恶化了现代风骨解读的“失语”:既非传统的又非西方的。 综上所述,风骨解读的“失语”,如果说暴发于内容与形式二元说,恶化于文采与风骨的风格说,那么则隐伏于文意与文辞两分说二元对立统一的思维方式。当然,该思维方式又植根于20世纪中国文论“西化”的语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