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图分类号:I206.09 文献标识码:A 文章编号:1001-5957(2010)01-0078-06 《听雨楼图》是王蒙(1308-1385,字叔明,号香光居士、黄鹤山樵,吴兴人,“元四家”之一)为江南名士卢士恒所建“听雨楼”所作的一幅画,此画作于至正二十五年。《破窗风雨图》是王立中(字彦强,生卒年不详,江苏苏州人,元代画家)为刘易(字性初,杨维桢弟子)所作的一幅画,此画作于至正二十六年。这两幅画在当时的吴中文人中引起了广泛的呼应,相继有十八位文人为《听雨楼图》题诗,如张雨、倪瓒、王蒙、苏大年、饶介、周伯温、钱惟善、张绅、马玉麟、鲍恂、赵俶、张羽、道衍、高启、王谦、王宥、陶振、韩奕等[1],形成了《听雨楼图卷》。《破窗风雨图》的题诗者更多,有陆居仁、杨维桢、钱鼐、王国器、张翨、李绎、钱惟善、张庸、易履、张端、张昱、金絅、徐一夔、牛谅、朱武、杭琪、钟虞、韩元璧、钱岳、徐汝霖、张羽、董存、杨基、李江汉、高子仪、冯恕、赵俶、龙云从、沈庭珪、李讷、丘思齐、岳偷、雅安、何恒、孔思齐等三十七人,形成了《破窗风雨卷》。这两幅诗卷最大的特点是,非同时同地的同题唱和。如《听雨楼图卷》,张雨是“樵人张雨为庐山甫题,至正八年二月十一日”[1],倪瓒是“至正廿三年,岁在乙巳,卢士恒携至绮绿轩示,趣走笔次贞居外史诗韵以寄意,云陶蓬寄亭中人暨诸名胜当不黯然也,后十又八年四月九日瓒记”[1],鲍恂是“至正廿五年四月一日樵李鲍恂书”[1]。再如《破窗风雨卷》中诗人的落款,“至正甲辰嘉平初,吉东维叟会稽杨维桢记”[1],“至正二十有三年龙集癸卯冬十二月朔旦记”[1],“至正乙巳秋八月十五日,会兰雪聘君于铁崖先生小蓬莱,见示此卷,遂为之赋,金盖山人钱岳”[1],“洪武癸丑三月晦日钱塘陈彦博书于南湖寓所”[1]等。 关于这两幅图的题咏,不惟人数众多,规模较大,其方式也迥异前人,以一种“异地同调”的方式进行唱和。这种特殊方式的形成绝非偶然。它们的形成,既标志着元明鼎革之际,文人题咏方式的新变,也表征着新的历史环境下文人心态的变化,以及在此一心态影响下的文学思想的变迁。 一、雅集结社的变相延续 雅集结社是贯穿元代文坛的一个重要现象。从时间上看,这种现象越到元代后期越普遍,从空间上看,这种现象主要产生于吴中地区。至于其产生的原因,既有政治上的(元代的建立,不实行“文官制度”,导致唐宋文明突然中断,其各种统治政策不利于汉族知识分子,汉族知识分子和中央政权始终处于一种“隔膜”状态),也有经济上的(吴中地区的富庶,士商的普遍合作)。但是,这种现象更是一种文化和文学现象,是文人心态演变的结果。雅集结社以赋诗唱和为主,最主要的表现形式有两种:结社分韵赋诗和同题赋诗。从元代诗坛整体上看,最具代表性的雅集结社都出现在元末的吴中地区:以顾瑛、杨维桢为代表的“玉山雅集”和以高启为代表的“北郭诗社”。 “玉山雅集”是元末吴中地区规模最盛、历时最长、对后世影响最强的文人盛会。以玉山草堂主人顾瑛为组织者,以文坛盟主杨维桢为精神领袖,以“玉山佳处”为根据地,“玉山雅集”基本囊括了当时吴中地区所有的知名文人,如张雨、倪瓒、张翥、李孝光、黄公望、陈基、袁华等①。其主要活动时间始于至正八年(1348年),到至正十六年(1356年)张士诚入吴开始衰落,在这近十年的时间中,见诸记载的大小集会不少于几十次。他们或饮酒赋诗、觞咏酬唱;或挥羽清谈,探究玄理;或赏鉴古玩,濡墨作画;或携酒远游、纵情山水,同时伴之以轻歌曼舞、美酒佳肴。至正八年一次草堂聚会的盛况,杨维桢有《雅集志》记载: 右《玉山雅集图》一卷,淮海张渥用李龙眠白描体之所作也。玉山主者为昆山顾瑛氏,其人青年好学,通文史,好音律,钟鼎古器、法书名画,品格之辨。性尤轻财喜客,海内文士未尝不造玉山所。其风流文采,出乎流辈者,尤为倾倒,故至正戊子二月十有九日之会,为诸集之最盛。冠鹿皮、衣紫绮、坐案而伸卷者,铁笛道人杨维祯也;执笛而侍者,姬为翡翠屏也;岸香几而雄辩者,野航道人姚文奂也;沉吟而痴坐、搜句于景象之外者,苕溪渔者郯韶也;琴书左右,捉玉麈从容而色笑者,即玉山主者也;姬之侍者,为天香秀;展卷而作画者,为吴门李立;旁侍而指画,即张渥也;席皋比、曲肱而枕石者,玉山之仲晋也;冠黄冠、坐蟠根之上者,匡庐山人于立也;美衣巾束带而立、颐指仆从治酒者,玉山之子元臣也;奉肴核者,丁香秀也;持觞而听令者,小琼英也。一时人品疏通隽朗,侍姝执伎皆妍整,奔走童隶亦皆驯雅,安于矩矱之内。觞政流行,乐部皆畅。碧梧翠竹与清扬争秀,落花芳草与才情俱飞,矢口成句,落毫成文,花月不妖,湖山有发,是宜斯图一出,为一时名流所慕艳也。[2](P46) 类似的聚会还有很多,且都有记载。玉山文人还编撰了《草堂雅集》、《玉山名胜集》、《玉山纪游》、《玉山倡和》、《玉山遗什》等诗文总集存世。 稍晚于“玉山雅集”的“北郭诗社”,是以高启为中心的另一个吴中文人集团,其存在时间主要集中于张士诚统治平江时期②。据高启《送唐处敬序》载: 余世居吴之北郭,同里之士,有文行而相交善者,曰王君止仲一人而已。十余年来,徐君幼文自毗陵,高君士敏自河南、唐君处敬自会稽、余君唐卿自永嘉、张君来仪自浔阳,各以故来居吴,而卜第适皆与余邻,于是北郭之文物,遂盛矣。余以无事,朝夕诸君间,或辨理诘义,以资其学;或赓歌酬诗,以通其志;或鼓琴瑟,以宣湮滞之怀;或陈几筵,以合宴乐之好。岁遭丧乱之方殷,处隐约之既久,而优游怡愉,莫不自有所得也。窃尝以为一郡一邑,有抱材之士,而出于凡民者,皆其地之秀也。[3](《凫藻集》卷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