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23年,胡适在《科学与人生观》一书的序言中写道:“近三十年来,有一个名词在国内几乎做到了无上尊严的地位,无论懂与不懂的人,无论守旧和维新的人,都不敢公然地对他表示轻视或戏侮地态度,那名词就是‘科学’。”[1]从20世纪年代开始,“科学化”已成为国际教育学界的普遍趋势。姜琦在《现代西洋教育史》一书中认为20世纪初以后,西方学术界最引人注目的倾向是由“教育学”向“教育科学”的转化。[2]整个世纪上半叶,欧美教育“科学化”运动从兴起到高潮,对近代中国大学教育学科的发展产生了深远的影响。 一、教育“科学化”运动兴起 随着近代自然科学的勃兴,一些学者开始以自然科学的模式去从事教育研究,如赫尔巴特曾率先致力于教育的科学研究。他认为:“教育作为一种科学,是以实践哲学和心理学为基础的。前者指明目的,后者指明途径、手段以及对教育成就的阻碍。”[3]赫尔巴特明确把教育学的理论基础建立在心理学之上,使教育学向“科学”迈出了关键的一步。因此,在西方教育史上,赫尔巴特被誉为“科学教育学的奠基人”,[4]他的《普通教育学》被视为教育史上第一部具有科学体系的教育学著作。20世纪初实验教育学的兴起给教育研究领域带来了新的生机,有力地推进了教育学科的科学化进程。它用大量实验材料、统计数据和实际效果向人们展示教育学科的客观性,明确宣称:“教育学不仅是一门通过实践经验得来的艺术……而且是一门科学。”“像医学一样,教育学是一门科学,教育实践是建立在这门科学基础之上的艺术。”[5]教育科学思潮冲击着传统的教育学,整个欧美国家都卷入了这场教育研究科学化运动。1905年,法国比奈和西蒙合作提出了第一份智力量表,这对教育科学产生了重要的影响。英国著名科学史家贝尔纳曾评价过去的教育学只能是哲学的教育学,而不是科学的教育学。他说:“企图让教育学具有一种更加是一门真正科学的气味,便把智力测验引入到了教育学”,他认为通过测验后所得到的结果是“完全客观的和科学的”。[6]而美国的霍尔、桑代克、杜威、吉特、孟禄等人进一步把教育科学运动推向了高潮。例如,桑代克把教育视为“机体对外部刺激的反应过程,由刺激引起并通过练习加以强化。在桑代克看来,教育的全部活动就是一种行为训练,行为之基本单位就是刺激与反应两者构成的一种结合——‘感应结’,教育就是要给学生造成适应的‘感应结’”。[7]为了使教育研究具有科学性,他对教学成果和智力测量及其数据处理方法进行大量研究,编制标准化的教育成就测验及非文字量表。他曾说:“教育科学,当它在发展的时候,就像其他科学那样,有赖于对教育机构的影响作直接观察和实验,并且有赖于以定量的精确性研究出来和加以描述的方法。”[8] 欧美教育“科学化”运动的兴起和发展,影响着近代中国教育的“科学化”,而杜威、孟禄等人的来华,则直接推动着中国教育“科学化”运动的进程。杜威从1919年至1921年,在华讲学2年零2个多月,先后踏入奉天、直隶、山西、山东、江苏、江西、湖北、湖南、浙江、福建、广东11个省区,讲演多达200余次,所到之处,无不受到热烈欢迎,许多报刊还纷纷登载介绍杜威实用主义学说的文章,其实用主义教育理论在中国盛行一时。如果说杜威在华传播的主要是实用主义教育理论,那么,继他之后孟禄、推士、麦柯尔、柏克赫斯特、克柏屈等人来华则把教育“科学化”运动推向了中国教育研究的各个方面。孟禄于1921年夏应北京实际教育调查社之邀,进行了为期4个月的教育考察,他调查了中国南部江浙粤闽等省的教育情况,对中国教育提出了许多改革的措施,陶行知曾赞扬孟禄是“以科学的目光调查教育,以谋教育之改进,实为我国开一新纪元。”[9]继孟禄之后,麦柯尔来华从事学校的科学教育调查,他“足迹踏遍10个省24个城市的248所学校,讲演200余次,除组织科学研究会外,还拟定‘考查及改进中国自然科学教育计划’,著有《科学与教育》一书,对中国的科学教育,尤其是科学教学法有很大的贡献。”[10]杜威、孟禄等人来华讲学,极大地推进了近代中国教育“科学化”运动的展开。 另一方面,民初大批留美学生回国,他们极力倡导科学, 1915年,任鸿隽撰文认为教育之事无论从何方言之,都不能离开科学以从事,“科学于教育之重要,不在于物质上之智识,而在其研究事物之方法;尤不在研究事物之方法,而在其所与心能之训练。”[11]蒋梦麟在《高等学术为教育学之基础》一文中明确指出[12]: 自19世纪科学发达以来,西洋学术,莫不以科学方法为基础;即形而上学,亦以此为利器。至今日一切学问,不能与科学脱离关系;教育学亦然。故今日之教育,科学的教育也。舍科学的方法而言教育,是凿空也,是幻想也。幻想凿空,不得谓20世纪之学术。 这一时期中国教育学界已经形成了“科学化”的共识。 陈翊林在《近代中国教育总评》一文中概括了民国以后中国教育发展的八大趋势,其中第五个方面是[13]: 要求教育的科学化。即一方面要求在教育中增高科学的地位,注重科学的研究,又一面要求将教育的本身也构成一种科学。最近几年来的科学教育和教育的科学研究——教育调查、教育测验、教育试验和教育研究的发达,便足证明这种趋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