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图分类号:G11文献标识码:A 文章编号:1004-9142(2009)05-0036-05 一、绪论 本文旨在考察威廉斯的著作对当今批判理论可能具有的借鉴意义。与萨特(Jean- Paul Sartre)——威廉斯通常被视为英国的萨特——或者布尔迪厄(Pierre Bourdieu)一样,威廉斯没有落入这样的窠臼:年轻时激进,老年时保守。他们三人不仅坚持理想,而且随着时光推移,老当益壮,他们的社会批评与政治参与从未有丝毫松懈。起初,威廉斯倾向于左翼改革路线,但是在60年代末,其思想愈趋激进。① 在学生运动以及反越战运动中,他表现出了自己的坚定,他关注核威胁问题并且积极思考社会主义民主。最初置身于利维斯(Leavis)传统的左翼阵营,通过对马克思理念的分析,威廉斯提出了文化唯物主义(cultural materialism)这一概念。科学与政治在其著作中并行不悖,因为威廉斯的本意是“让希望更切实,而非让人陷于绝望。” 通过提出质疑进行全面分析,并且通过为激进民主积极寻求答案与解决方式,来确立社会以及经济正义,在理解(国际)社会② 的历史-政治环境的同时,认识权力的运作机制以及社会不公的诸形式,最后做出转变,这就是批判理论的目标。尽管如此,我们不应该将批判理论视为掌握了终极知识与终极答案的已完成的计划,新的社会格局以及新的理论视野与阐释的形成与发展都会让批判理论做出调整。根据保罗·弗雷尔(Paolo Freire)的对抗式教育理念,批判理论应通过创造性对话而得以维持,这些对话涉及到意义、知识以及价值的相互创造与分享。这些对话应该让我们以富有建设性的方式共生共存,去改变权力结构,赢取权力以及最终的解放。 威廉斯的著作涉猎广泛,复杂深刻并富有创见,为以上计划提供了诸多起点、理念以及概念。他对许多学科都做出了关键性的贡献,如观念史,文学符号学,文化研究,文化社会学以及媒介研究。不管人们如何评价威廉斯的著作,他本人从没有将学术活动视为孤立的活动,而是看作我们全部生活方式民主化努力的一个组成部分,是其奉献整个思想与政治生命的计划,这一计划有其历史意义。他相信,严肃的理论工作既重要也应该关注生活。他希望以批判与改变前景的方式促进公众对社会现实的理解,并由此参与到当今社会的斗争与冲突之中。威廉斯期望的是激进民主与民主政治的社会主义,由此实现其共同文化(common culture)的理想。在霍尔为其所写的讣告中,有这样一句话:“他的严肃性就在于,他想要让所有人——批评家、政治家、学生、一般读者——都去关注唯一重要的主题,那就是,促进我们共同生活的尽快实现。” 认识到文化的双重形式——既是人工产品也是生活经验,威廉斯的思想有所转变。例如,他对剧本与小说的分析就说明,作者与读者如何去理解无法完全理解的现实,但是这种理解对个人的存在以及自我实现却至关重要。因此,对精致文化形式的分析就包蕴在对社会的广泛分析之中。威廉斯从未放弃对其理论以及阐释的发展。“继续思考”,这就是霍尔对其思想的概括。由是观之,他的著作——就像其他批判理论一样——没有揭示出可以直接致用于当下的永恒真理。反之,我们需要讨论并积极获取其文化理论中的可资利用之处,就像他自己面对其他方法与视角时一样。他的实践就是与其他传统、立场以及观察和感觉方式进行对话,作为对某一正统的回应,因为“对话的社会”就是他想象社会主义的方式。 威廉斯,就像19世纪30年代的法兰克福学派或者布尔迪厄一样,代表了一个坚定的介入主义者对于科学的认识,这种科学将学术世界与日常生活紧密相连。他在政治活动的语境中考察自己的著作,在“漫长的革命”中为正义与民主的社会而斗争。威廉斯的研究从根本上影响了伯明翰当代文化研究中心(CCCS),他立意于超越学科界限,分析那些影响并规范大众生活的社会秩序。同时,他想要发现可以解决紧迫的社会、政治以及经济问题的知识。他希望这种知识流传到那些反抗社会不公,同时寻求改变既存社会的群体,影响他们的思考方式。威廉斯将这种集体化称为“可知的共同体(knowable communities)。”当今“社会正义”运动就是这样一个例子:旨在寻求另类(alternative)全球化。根据威廉斯的看法,文化是十分缓慢,但稳定发展的过程,在这种过程中,积极且富有创造性的共同意义世界得以产生。 二、文化唯物主义 为文化下定义的努力使得威廉斯既涉足马克思关于文化的理论,也想开拓经济基础,上层建筑模式的新局面。在威廉斯看来,马克思认为“所有的文化进程都由人类自己启动,同时,如果不将这些文化放在人类活动这一整体语境中,也是无法得到充分理解的”。威廉斯联系马克思关于社会进程的整体性观念,强调这需要对社会中各种实践形式之间的相互关系进行考察,物质生产是在更为广泛的社会生活中体现出来的。 另外,威廉斯认为,“脑力劳动的生产力”也具有物质性,因而也拥有社会性的历史。正如他在对马克思著作做出的富有新意的分析中所表明的那样,文化实践与物质生产相比,不应该被视为次级的活动,而应该看作是社会—物质进程这一总体的有机组成部分。既然上层建筑本身就拥有物质结构,威廉斯要求抛弃这一看法,即只有某些生产实践才具有物质性。在威廉斯看来,艺术、哲学、美学以及意识形态领域内的文化实践应该理解为整个物质社会进程组成要素的“真实实践”;它们并非作为一个领域、世界或是上层建筑,而是在特定的状况与目的下,诸多彼此相异的生产实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