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图分类号]D871.22 [文献标志码]A [文章编号]1004-1508(2010)02-0036-08 自冷战结束以来,国际体系便处于一种大变动、大动荡的局面之中。国际体系的总体表现为:“贯穿历史,国际体系在稳定与不稳、和平与战争之间徘徊”。①二战行将结束之时催生的雅尔塔体系奠定的美苏合作主导下的“国际四警察”很快便向“五强”转变,这主要体现在联合国安理会五个常任理事国的设立上。国际体系虽然有一定的稳定性,但其内在格局却具有较强的可塑性。随着美国马歇尔计划的实施以及由此而来的作为五常之一的中国的政权更迭加深了美苏两个超级大国的不信任并最终导致美苏争霸为特征的两极格局的形成。虽然雅尔塔体系所设定的美苏合作很快演进成为美苏对抗,但对抗没有进一步演化成两个超级大国直接的军事冲突,两大阵营保持了数十年的冷和平状态。在雅尔塔体系塑造的国际社会笼罩在冷战的阴影之中时,广大亚非拉国家要么分别成为美苏的盟国,要么寻求不结盟状态以走出第三条道路。在诸如阿富汗之类的地缘战略位置显要的国家,美苏更是加紧了争夺和颠覆。1973年,阿富汗首相达乌德在苏联的策动下发动政变推翻了国王政府,自任国家元首,阿富汗长达40年的稳定局面从此不再。达乌德借助苏联的政变并非出于信仰共产主义,因此在政变后保持了基本中立的国家政策,这引起了苏联的不满。在苏联的策划下,有共产主义背景的阿富汗人民民主党1978年推翻达乌德政权,但其内讧以及国际社会的干预导致阿富汗政局一片混乱,在此情形下,苏联于1979年亲自出兵阿富汗。苏联入侵阿富汗的10年正是国际格局风云变幻的10年,其侵略行径招致国际社会的一致谴责,中美的准联盟关系在此期间进一步巩固,两国均对苏联进行严厉的批评。中国将苏联从越南和阿富汗等国撤军视作中苏关系正常化的“三大障碍”,邓小平指出:“三大障碍不消除,中苏关系不可能有根本改善。”②美国出于平衡国际力量对比的角度对苏联深陷阿富汗战争的泥潭深表忧虑,苏联在戈尔巴乔夫新思维的指导下在此问题上采取了与国际社会合作的态度,苏联撤军问题迎刃而解。 1989年柏林墙的倒塌标志着冷战开始结束、两极格局开始瓦解,1991年苏联解体标志着雅尔塔体系的正式结束。自冷战结束迄今的近20年里,世界经历了两种大趋势:唯一超级大国美国试图维持“一超”局面独霸世界,但美国的衰落和颓势明显;各种新兴力量和大国层出不穷,多极化日益明显。美国作为全球大国尤其是冷战后迄今唯一的超级大国,主要从一种宏观的全球视野来处理国际关系,其关注地区与热点问题与国际体系的变动及转型之间存在着密切的互动关系。美国与塔利班之间的关系也深受此影响,并在不同时期呈现出不同的关系态势。塔利班问题牵涉美国的中东、南亚以及中亚战略,对于美国在国际体系构建的战略抉择有着至关重要的地位。 一、美国对塔利班的间接支持及有限接触时期(1994至2001年) 塔利班崛起于阿富汗内战正酣的1994年,而从1991年底冷战正式结束开始,美国成了唯一的超级大国,世界暂时呈现出一超独霸的局面,直至“9·11”之前,美国陷入一种敌人缺失的状态,开始了长达10年的寻找敌人阶段。“在美国的印象中,敌人必须与美国足够地相似,如在地缘政治目标和军事技术上可作为一个可靠的对手。”③这10年恰逢美国冷战后时代霸权的巅峰时期。尽管苏联解体以及俄罗斯独立初期的向西方一边倒极大鼓舞了西方,但西方对于俄罗斯难以消除的排斥感以及对俄内部独立运动的支持使得俄罗斯逐渐调整其过分亲西方的外交政策,叶利钦1993年10月炮打白宫(议会大楼)的强硬军事行动更是显示其在民主道路上全盘西化思想的终结。尽管俄罗斯1993年之后的举措让西方不满,但俄罗斯毕竟没有回到苏联式的政治与经济体制的迹象,其国际影响力大幅度下降,国际空间大幅萎缩,俄罗斯一时还难以挑战美国霸权,美国对于俄罗斯采取了打压与扶持相结合的方针,因为美国意识到:俄罗斯人正忍受着“令人生畏的经济和社会条件”,他们面临着两个选项,即“要么继续叶利钦市场化和私有化的艰辛,同时具有某种程度的政治自由和更好前景的一丝期望,或者重返共产党式的政策”。④美国在欧洲和中亚加紧对共产党政权或者前共产党改名后继续执政的政权的颠覆,对南斯拉夫米洛舍维奇政权的打压便是明证。在东亚,美国意识到颠覆中国政权的不现实,在进行了一段时期的孤立之后恢复了接触,在此情形下美国力保东亚局势的稳定,对于朝鲜政权保持了极大容忍,朝核问题在很大程度上获得了缓和。而在南亚,印度和巴基斯坦作为地区大国利用国际体系转型期加紧核竞赛,由于印巴均与美国有着战略合作关系因而事实上承认了两国的核国家地位。海湾战争所导致的伊拉克长期被西方打压和封锁,但基本维持伊拉克政局稳定现状为主要策略,并不谋求更换萨达姆政权,正是在此思路下,困扰世界数十年的巴以冲突有了转机,美国和欧洲的斡旋促进了巴以双方的彼此承认,巴勒斯坦自治逐渐实现,建国开始进入议事日程。两极格局崩溃后,美国加紧对欧洲、中亚、南亚和东亚这些与其现实经济利益和长远战略意义的地区和国家的关注,对于地理位置极为特殊的阿富汗由于其长期混乱的内部局势而保持观望态势。 美国冷战结束后对于阿富汗的隐性关注源于新的国际形势下美国对于全球战略的塑造,阿富汗本身并没有丰富的战略资源,但其优越的地理位置在历史上吸引了英俄两大帝国的步伐之后于20世纪90年代吸引了唯一超级大国美国,但美国也吸取英俄的惨痛教训而极力避免直接干预阿富汗局势,而是采取寻找代理人式的间接干预形式。阿富汗共产主义政权垮台至塔利班揭竿而起之前(1992年4月至1994年8月),阿富汗国内呈现出军阀混战的局面,最为主要的政治军事派别有希克马蒂亚尔派、杜斯塔姆派和拉巴尼—马苏德派。由于杜斯塔姆、拉巴尼和马苏德有着浓厚的俄罗斯和伊朗的支持背景,而希克马蒂亚尔得到了巴基斯坦的支持,因此美国因为巴基斯坦的缘故选择了希克马蒂亚尔作为角逐阿富汗未来政治利益的力量。希克马蒂亚尔的极端伊斯兰背景美国早已知晓,如他在1974年便建立了伊斯兰原教旨主义团体“阿富汗伊斯兰党”(Hizb-i Islami-i Afghanistan)。⑤美国在“9·11”前对于伊斯兰温和原教旨主义的态度是警觉而非打击,对美国的实际态度才是最为关切的地方,沙特阿拉伯政府便是典型的例子。希克马蒂亚尔军事能力停滞不前且与反美恐怖主义组织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整个90年代美国遭遇了多次伊斯兰恐怖主义袭击。在此情形下,塔利班于1994年的异军突起为美国提供了一种新的选择,希克马蒂亚尔便被美国抛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