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章编号:1673-5161(2010)01-0068-07 中图分类号:D815.4 文献标识码:A 阿以冲突是中东和平进程的主要障碍,也是中东问题的根源之一。公元2世纪的大离散结束了犹太民族主体在巴勒斯坦生存的历史。犹太人流散在世界各地,成为没有领土的民族。二战结束前,欧洲在近一千年的时间里对犹太人的歧视、排斥与残害迫使其寻找属于自己的家园。但战后锡安主义者的悲剧在于,当时犹太人无论选择在哪里建国,都可能会激起战争与冲突。 相比以千年为经纬的中东历史,锡安主义运动与以色列国的历史甚为短暂。“9·11”后,以色列搭乘美国全球反恐的便车,借助单边行动塑造在巴以冲突与阿以关系中的有利态势。然而,2008年以来,随着全球金融危机的蔓延以及伊拉克和阿富汗问题久拖不决,美国实力开始下降,对以色列的战略与安全环境产生重大影响。奥巴马入主白宫、内塔尼亚胡执政后,以色列生存的战略基础正在迅速变化,安全形势不容乐观。战后60余年美国的超强时代走入历史,一超多强格局的基础开始动摇,以色列先发制人打击军事战略赖以存在的政治环境进一步恶化。阿以冲突开始在全新的战略背景下呈现新特点,中东和平进程取得阶段性突破已具备内外部基础。 一、以色列安全形势的变化 以色列自建国以来始终处于充满敌意的阿拉伯邻国的包围之中。小布什执政时期,以色列依托美国在中东的反恐战略和强权,以军事强国的姿态屹立在中东地区,多次以胜利者的强势姿态面对阿拉伯世界,阿以关系特别是巴以关系呈现出明显的非对称性特征。在美国单极体系之下,以色列在巴以冲突中享有同样的单边行动自由,但这一战略优势在美国霸权急剧衰落、中东伊斯兰大国实力上升、美国将反恐重点从伊拉克转向阿富汗的大背景下面临前所未有的挑战。大国博弈下的阿以冲突正进入新的历史时期:美以战略纽带正在松弛,阿拉伯世界正重新整合,以色列的主导性军事实力难以发挥效用,整个中东秩序难以按照以色列的利益和构想运行。 以色列在某种程度上是西方霸权秩序的产物,锡安主义运动与以色列建国是在英美一脉相承的西方霸权呵护下实现的。犹太民族走向巴勒斯坦是欧洲残害犹太人长达千年的结果,它更与英国的殖民利益息息相关。巴勒斯坦地区位于控扼苏伊士运河的战略要冲,又是世界三大宗教发祥地,历来为兵家必争之地。[1]1控制该地可将势力范围扩展至中东腹地,可屏障通往印度等东方殖民地的航道,英国殖民政策的支持就成为锡安主义在巴勒斯坦建国的生命线。战后美国成为支持以色列政府的主要力量,多次中东战争中美国及时的军事与政治援助是以色列扭转战局或实施先发制人打击的关键。 大国权力争夺始终主宰阿以冲突,以色列从无到有、反客为主,立国半个多世纪以来逐渐成为中东强国。在战后两极格局下,以色列是美国世界战略的一部分,是美国遏制和抗衡苏联的前沿阵地,以色列的地区战略与美国的全球战略相一致。冷战后美国单极体系的形成和夙敌伊拉克萨达姆政权遭到多国部队的重创则为以色列安全战略提供了“黄金时期”。但不变的核心事实始终存在,即以色列是西方中东秩序的产物,其生存不仅取决于该国的努力,更取决于广阔的战略舞台上难以预知的权力消长。犹太人建立起自己的家园,但仍不能完全掌握自己的命运。 军事力量支撑着以色列的存在,其面临的最大挑战也根源于此。以色列的建国使阿以矛盾陷入千年死结。巴勒斯坦是阿拉伯和犹太两个民族共同的家园,“六日战争”期间,犹太人通过武力占领了阿拉伯人的领土,也自动陷入阿拉伯人的战略重围。[2]15-20建国60年之后,以色列仍未能化解与众多阿拉伯国家的历史积怨,从一定意义上说还未成为一个正常国家。在这场持续60年的漫长冲突中,以色列没有成为胜利者,战争与暴力手段只是制造了更多敌人,激起了更多仇恨,导致更多极端势力浮出水面。在周边3亿阿拉伯民众的反以仇恨之下,以色列只能依赖暴力、威慑和修建隔离墙等手段来保障安全。 以色列的安全很大程度上依托于军事手段,不能摆脱与西方千丝万缕的联系,但西方大国与以色列的战略利益并非始终保持一致,西方政策的精髓并非为以色列构建一种真正的经济和安全框架。归根结底,只有当以色列的生存与安全契合西方的中东利益时,西方才会无条件地支持以色列。以色列在中东的总体实力不容低估,高科技尤其是军事技术先进,国家动员能力强劲,但这些战术优势不足以抵消战略上的巨大缺陷。过去60年以色列以小搏大,以弱搏强,战胜攻取的行为更像是中东历史的“异数”而非“常态”。奥巴马执政后,一超多强的内涵发生了变化,美国单极优势逐步丧失,大国力量对比在全球与中东层次更为均衡,预示着构成以色列生存和强盛的战略背景正在流失。随着奥巴马中东政策的调整,尤其随着美国反恐主战场的东移,以色列可能陷入较为不利的战略孤立境地。[3]19-20 二、美以战略准联盟的内涵出现变化 自以色列建国以来,美以特殊关系或者说“战略准联盟关系”,始终是其对外战略的基石。然而,随着奥巴马政府重新奉行多边外交,重视同伊斯兰国家的对话与交流,美以战略契合局面正在被打破。美国中东政策与英帝国一脉相承,始终与阿以冲突纠缠在一起。美国在阿以冲突中偏袒以色列,不惜将部分阿拉伯国家视为敌人,这与美国犹太人院外集团对美国外交政策的影响分不开。奥巴马新政府的巴以政策正在由对以色列的纵容、偏袒向在巴以之间寻求更为超然的地位倾斜,而两国对待伊朗的政策也出现广泛偏差,美以准联盟的战略纽带正在松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