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图分类号:B502.232 文献标识码:A 文章编号:1003-854X(2010)01-0018-05 在柏拉图的哲学中,“善”是一个很难简单理解与把握的概念,新柏拉图主义的诠释并没有完全企及其全部的内涵。为此,本文拟通过柏拉图哲学有关“善之相”界定问题的文本解读,分析柏拉图关于“善之相”论述中所拥有的理性与信仰重叠性的内涵,为理解西方精神中理性和信仰的统一提供一种思路。 一、柏拉图哲学中关于“善之相”问题及其来源 在柏拉图哲学中,“善”是作为一个抽象的探索对象被提出的,因为其存在不只局限于伦理学意义上的把握,所以总是以“善之相”或“善自身(auton ton agton)”问题出现。柏拉图认为,只有认识了“善之相”,一切知识才会成为确实且有益,那是由于“善”之存在的至上性本质所致。 所谓“相(idea)”,在柏拉图哲学中被当作“本真存在”(ontos on),是作为众多现象中所共有的(koinonein)一者(to on),是一种典型(paradeigma),赋予事物以本质存在的一种超越于现象世界存在的一种真实存在(ontos on)。柏拉图为了统一现象界,提出了“相”的存在原理,而为了统一“相”的世界(以下简称“相界”),他进一步提出了“善之相”,以此作为最高的存在。因此,“善之相”也被称为“相之相”,是一切存在之终极。在《理想国》中,柏拉图通过“日喻”来说明“善之相”与其他“相”之间的关系。 自然界由于太阳光的照射,使世界万物成为一种可视的状态。也就是说,让视觉与被视的对象相结合,使一种知觉可能的状态得以成立。那么,阳光就成为这种可能性的原因。因为阳光使眼睛拥有视力的同时,让万物得以显现,只有这样知觉的可能性才能产生。而进一步,太阳赋予万物不仅以光而且以热,从而促使万物成长,成为万物成长的原因。“善之相”在“相界”的存在,犹如这可视世界(现象界、自然界)里太阳的存在一样。“善之相”在相界的作用,首先是赋予被思维存在(即“相”)以真理性与被认识的能力,同时,又赋予被思维存在得以存在的理由,或者说获得存在性,成为“相”拥有这两种存在因素,也就是拥有其之所以存在和被认识的原因。 具体地说,一方面,所谓使“相”之存在得以存在的理由,那是由于“相”与感觉事物之间的相互关系,即“分有(Metechein)”关系的结果。万物之所以要分有“相”,那是由于作为不完美存在的感觉事物对于完美性、最佳状态追求的缘故。为了追求最佳状态,就必须模仿典型(相),而“相界”里众多的典型之所以成为典型,来自于它属于现象界里众多的感觉事物的一种范型(Paradeigma),即典范性的存在,而“善”即最佳与典范的本质所在。那么, “相”之成为典型性存在的理由与根据,当然是由于拥有了“善”的本真性赋予而至。另一方面,所谓赋予“相”以真理性与被认识的能力,那是因为“相”作为一种“本真存在”,超越了现象世界的感觉事物,是人的感觉所无法企及的。然而,这种存在却出现在事物的本质里,在事物中“临在/离在(parousia)”,人们可以在众多的现象世界里把握到其存在的显现,事物因这种显现而显示出其作为某种事物的固有特征。就这样,“相”就成了赋予现象(事物)得以存在的根据。由于事物的存在总是处于“有且非有”(to einai te kai me einai)之间,是一种不完全的存在,所以要认识与把握某种事物,只有依赖于其所呈现的某种本质特征。而一类事物所显现的某些本质特征,都是来自于对于其所共有的“相”的模仿(mimesis)的结果,而事物之所以要模仿“相”,其理由在于“相”是一种恒常不变的最佳存在,只有这样的存在,才能拥有真理性认识。因此,人们通过事物的本质把握而逐渐上升到对于众多事物“共相(eidos)”的认识,那么,“善之相”当然就成为“相”之所以拥有真理性和被认识的理由和根据。 上述柏拉图哲学中关于“善之相”的存在性理解,是关于“善之相”在柏拉图哲学中所叙述内容的一般性理解,而这种存在论,可以把起源追溯到巴门尼德(Parmenides)。正如人们所熟知,从泰勒斯(Thales)开始的西方哲学中关于“始源(Arkhe)”的探索,由于巴门尼德的逻辑自洽性的质疑出现了新的转机,使自然哲学家们的自然探索由一元论走向了多元论。特别是巴门尼德提出的真正的探索对象应该是抽象的“存在(on)”,成了后世的人们所进行的形而上学探讨的开端。因此,“善之相”作为柏拉图哲学的形而上学的最高探索对象,其起源必须追溯至此。然而,巴门尼德的“存在”理解与柏拉图不同,那是与现象世界没有任何关系的一种存在。另外,他毕竟是前苏格拉底的自然哲学家,其思考离不开以自然(Physis)作为抽象对象的局限性。这表现在:首先,他虽然注意到把握真理的唯一途径是对于抽象存在的把握,但是,他所主张的“存在”仍然无法完全脱离物质性原则。其次,自然哲学家们的探索,缺少对于人之自身存在的关注。因此,从“相”作为抽象的存在来看,虽然其来源与巴门尼德相关,但是那也只是一种间接的来源,而影响柏拉图“善之相”问题的直接原因,来自于柏拉图对于苏格拉底探索的继承和发展的结果。 根据亚里士多德的“四因说”,致力于自然(physis)探索的前苏格拉底自然哲学家,其所关注的“始源”,局限于对于“质料因”和“形相因”是什么的把握。而苏格拉底不同,他的探索注重于对生成变化世界所拥有的和谐秩序之“目的因”的寻求。他认为,无论从“质料”,还是从赋予质料以某种形态的“形相”中寻找事物生成变化的原因都是不够的,要使“质料”与“形相”结合,使现象存在以某种形态出现必须来自于某种“目的”,这种“目的”才是各种事物出现和存在的根本理由。因此,对于这种“目的”的探索,即“目的因”的探索成为苏格拉底思考的核心。因此,这个世界之所以以这种形式存在着,苏格拉底以现象世界对于其终极存在,即“善”之追求的结果来把握。也就是说,世界以“善”为目标而存在着。而世界以“善”为目的意味着世界万物都在追求一种完美性与和谐性,尽可能让自身达到最佳的状态。这就是后世所谓的“目的论世界观”。那么,从人所生存的世界来看,人之所以拥有作为人的行为的根本原因,其基本也应该是以“善”之追求为目标,那就是追求“善生(eu zen)”。正因为如此,苏格拉底呼吁人们“真正重要的是,不仅仅只是追求活着,而应该是活得好”,只有这样才能体现人之所以为人的“德性(arete)”。“善生”的追求成为苏格拉底人生的根本追求的理由也在于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