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图分类号:B08 文献标识码:A 2009年是维也纳学派在中国的传人洪谦先生诞辰一百周年,也是这个学派的宣言《科学的世界概念:维也纳学派》发表80周年。80年前,奥地利的马赫学会和维也纳小组的成员为了挽留石里克不去德国波恩大学任教,起草了一份书信,表达了他们对石里克的感激之情。1929年8月,该书信以《科学的世界概念:维也纳学派》为题发表在马赫学会的通讯上,由此,“维也纳学派”作为一种新的哲学思想的标志而闻名于世。据称,“维也纳学派”以及“科学的世界概念”的发明权属于纽拉特,而他之所以选择用“世界概念”(world conception)而不是用“世界观”(world view),是因为后一个词有太多形而上学的含义,在狄尔泰和文德尔班的“精神科学”中有特殊的作用。他希望,新的术语能够表明他们的哲学运动具有不同的哲学和科学倾向。① 虽然维也纳小组的讨论开始于1924年,而且在石里克的这个小组之前已经有了一个类似的讨论小组,但如今被看作是逻辑经验主义运动主要代表的维也纳小组,却是从1929年开始为世人所知的:当然,这不仅是由于他们发表了这个宣言,更重要是在这个宣言发表一个月之后,在布拉格召开的第一届“精确科学认识论大会”。这次会议被称作确立了维也纳学派国际地位的主要标志。② 维也纳学派在中国是与洪谦的名字联系在一起的。维也纳学派的宣言发表之时,洪谦正在石里克身边学习,是一个年方20而生气好学的青年。虽然洪谦主要是作为石里克的学生和维也纳学派活动的直接参与者而为中国学人所知,但他在当代中国哲学中的意义已经不限于维也纳学派的中国代表,更重要的是作为西方哲学的科学精神在中国的象征,也是西方哲学在中国哲学语境中所受遭遇的一个典型缩影。时至今日,洪谦先生已诞辰百年、作古16载,维也纳学派的宣言也已发表80周年。在这个历史时刻,我想简要地回顾一下维也纳学派在中国的奇特经历,讲一讲在当代中国哲学中遭遇过维也纳学派的那些人、那些事,以及那些思想。 一、与维也纳学派有关的那些人 我们如今都知道,洪谦是维也纳学派在中国的第一人,但事实上,早在他之前,就有张申府、张岱年兄弟撰文向当时的哲学界推介过维也纳学派:1933年3月1日,时年24岁的张岱年在《大陆》杂志第一卷第九期发表了《维也纳派的物理主义》一文,这被看作维也纳学派最早出现于中国的文章;1934年,张申府又撰文《现代哲学的主潮》,把维也纳学派的哲学看作是当时世界哲学中的一个主要潮流。他们主要是通过阅读关于维也纳学派思想的著作来了解维也纳学派哲学的,在当时的情况下,他们对维也纳学派思想的把握能够达到非常准确的程度,这完全依赖于他们在自然科学方面的深厚知识基础和方法论的训练。③ 但我注意到这里有一个有趣的现象。我们知道,张岱年是张申府的胞弟,想当年他从河北献县来到北京师范学校附小读小学,就是由于其二哥张申府的帮助,后来考入清华大学和北京师范大学,也都与二哥有关,乃至后来的人生道路,都基本上是由张申府安排的。他发表在张申府主编的《大公报·世界思潮》副刊上的30多篇文章是他学术道路的开始,张申府还在其中一些文章中附加编者按,由此推进其弟文章在国内学术界的影响。1933年,张岱年发表的《维也纳派的物理主义》一文主张把逻辑解析法与唯物辩证法结合起来,这个思想明显地与张申府先前多次强调的观点完全一致。由此可以看出,张岱年对维也纳思想的介绍和分析应当是在张申府的直接影响之下,或者说就是对张申府思想的转述。张岱年1933年从北京师范大学教育系毕业后能够直接进入清华大学哲学系担任助教,一方面是由于他读书期间发表的大量文章(这当然与张申府有关)已经引起了当时国内哲学界的关注,另一方面(我认为毫无疑问地)是由于张申府的大力推荐。据称,早在1934年,张申府就曾在一篇文章中把钱钟书和张岱年并称为“国宝”,而时年两人都不过是刚出大学校门的年轻人。所以,维也纳学派最早传入中国的文章虽然是由张岱年所写,但我们完全有理由把它看作是张申府努力的结果。④ 张申府作为当代中国哲学研究的开创者之一,已经越来越多地为国内学术界所重视。他的哲学通常被看作是结合了逻辑分析方法和辩证唯物论思想的代表,但在我看来,他的最大贡献是向国人准确地介绍了罗素的哲学思想。他晚年回忆自己对罗素哲学的痴迷,非常人所能比及。他能够理解罗素的思想,有赖于他早年就读北京大学数学专业,虽然他很快转向了哲学,但他最重视的还是数理哲学,包括数学基础问题和数理逻辑,用他自己的话说,“我所学的是兼乎数学与哲学的,也是介乎数学与哲学,是数学与哲学之间的东西。”⑤ 正是由于具备了数理逻辑的训练,张申府才能够真正理解罗素提出的逻辑分析方法,并很好地把这种方法运用到对日常事理和哲学问题的分析上。也正是由于对数理逻辑和逻辑分析方法的深刻理解和娴熟运用,张申府才能够对维也纳学派的哲学给予高度关注,认为它是现代哲学中“最活泼有生气,最有希望,最有贡献,最有成绩”的派别。⑥ 他还把维也纳学派的哲学观概括为:“解析的目的是在把思想,把言辞,弄清楚,藉以见出客观的实在。”⑦ 其实,这也正是他所推崇的罗素所追求的目标。但他后来并没有对这种哲学给予更多关注,而是仍然钟情于罗素哲学。追究个中缘由,恐怕是很快从维也纳留学归国的洪谦在这种哲学方面比他更有权威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