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图分类号:I106 文献标识码:A 文章编号:1006-6101(2009)03-0052-09 在现代文学史上,冰心与许地山都是深受基督教文化影响的作家,他们都曾经受洗入教,成为虔诚的基督徒;他们的创作都受到基督教文化的深刻影响,或描写基督徒的生活,或礼赞基督教的思想,使他们的创作洋溢着浓郁的基督教色彩。由于受到基督教文化的影响,他们的小说叙事模式具有独特性,或多或少受到了《圣经》文本的影响,构成了他们小说创作的独特魅力。 一 冰心于1914年考入了北京的教会中学贝满女中,在4年的教会学校的学习中,在学校开设的《圣经》课上,她系统地学习了基督教的经典;在学校每天上午半小时的牧师讲道中,在每个星期天教堂的礼拜中,她较为深入地了解了基督教教义。考入协和大学(后来并入燕京大学)后,这所教会大学仍然有《圣经》课程。冰心在回顾自己的创作道路时说:“中学四年之中,没有什么显著的看什么课外的新小说。……我所得的只是英文知识,同时因着基督教义的影响,潜隐的形成了我自己的‘爱’的哲学。”[1:143]在燕京大学,冰心在一位老牧师家里受了基督教的洗礼。冰心后来解释说:“因为当时先生说许多同学都在看我的样,我不受洗她们也都不受洗,我说那容易,便那么办了。”[2:102]在冰心的文学修养中,《圣经》对她具有极为重要的影响。她曾经回忆在中学时代仿《圣经》中的雅歌写作的情况:“那时我在圣经班里,正读着‘所罗门雅歌’,我便模仿雅歌的格调,写了些赞美T女士的句子,在英文练习簿的后面,一页一页的写下迭起。积了有十几篇,既不敢给人看,又不忍毁去。……那年我是十五岁。”[3:428]冰心以雅歌的形式赞美“螓首蛾眉,齿如编贝”、美丽善诱的女教员,可见《圣经》对于冰心的深刻影响。 “五四”时期,受了洗的冰心成了基督教团体“生命社”的成员。这个1919年成立的基督教教义辩护团,也叫证道团,“生命社的成员都是虔诚的基督教徒,其共同目标是‘证明基督教的真谛和价值,以及基督教对中国的现实意义’”[4]。“五四”时期,冰心创作了不少圣诗,其中许多诗歌发表在北京基督教青年会会刊《生命》上。“五四”时期的冰心,无疑是一位虔诚的基督徒,她的小说创作受到了《圣经》直接的影响。 许地山小时候曾经跟着一位英国牧师学习英文,这大概是他最初受到基督教文化的影响。① 1913年许地山赴缅甸仰光中华学校任教,1916年回国在漳州华英中学任教,在这年间许地山加入了基督教闽南伦敦会,成为一位基督徒。1917年他到北京燕京大学读书,“就为的是一所教会大学,有津贴”[5]。以后“不管到何地,在‘主崇拜日’的时候,他必到附近教堂里和教友一起认真地做弥撒,严格遵守教会的一切仪式规则”[6:101]。1920年许地山在燕大文学院毕业后,又入燕大神学院学习。1922年他在燕大神学院毕业,获神学学士学位。1923年许地山与冰心一起赴美国留学,他人哥伦比亚大学研究宗教史和比较宗教学。1927年许地山开始在燕京大学文学院、宗教学院任教,并兼北京大学、清华大学的课程,着力进行基督教、道教史、佛教史等的研究。 1923年许地山在4月14日的《晨报副刊》上发表了《我们要什么样的宗教》一文,认为当时中国所需要的宗教应具有如下八方面的条件:“一要容易行的。二要群众能修习的宗教。三要道德情操很强的。四要有科学精神的。五要富有感情的。六要有世界性质的。七必注重生活的。八要合于情理的。”并认为“按耶教近年发展的趋势似甚合于上述的理论”。在当时反基督教的运动中,许地山能如此推崇基督教,可见其对基督教的偏爱与执著。许地山的挚友张祝龄牧师在忆及许地山时说:“他赋性和蔼,对事,对物,对人,不轻易下批评,唯对于基督教,则多有创列,他似乎不满于现代教会固执的教义,和传统的仪文。他要自由,他是纯粹民主性。他以为基督教由希腊哲学借来的‘原质观念’的神学思想,是走不通的。他很赞成奈西亚大会所定的‘耶稣性格论’,而摩尔根教父提倡的‘回到基督运动’论,是他绝对欢迎的。”[7] 将冰心与许地山作比较,作为基督徒的冰心从基督教文化受到了“爱”的影响,潜隐地形成了她的“爱的哲学”。阿英在评说冰心的创作时指出:“无疑的,在她的作品中,也还有基督教思想的血液存在,这些血液,是流贯在她的爱的哲学之中。”[8]作为宗教学家的许地山,强调“宗教当使人对于社会、个人,负规善、精进的责任”[9],并力图“谋诸宗教的沟通”[10:376]。这就形成了他们在创作具有基督教色彩的小说时,呈现出不同的叙事模式。 二 1921年,冰心在她发表于《生命》上的一组圣诗前写道:“圣经这一部书,我觉得每逢念他的时候,——无论在清晨在深夜——总在那词句里,不断的含有超绝的美。”[11:106]可见《圣经》对于冰心的影响。1921年5月21日,冰心在散文《我+基督+?》一文中写道:“基督说:‘我是世界的光。’又说:‘你们当趁着有光,信从这光,使你们成为光明之子。’使徒约翰说:‘那是真光,照亮凡生在世上的人。’”“谁愿笼盖在真光之下?谁愿渗在基督的爱里?谁愿借着光明的反映,发扬他特具的天才,贡献人类以伟大的效果?请铭刻这个方程在你的脑中,时时要推求这方程的答案,就是。我+基督+?”[12]“五四”时期的冰心,在反封建的时代浪潮中,将其对于黑暗世界的同情与拯救,与对于基督的信从融汇在一起,以充满博爱之心观照世界、描写人生。 冰心曾经写道:“‘我不入地狱,谁入地狱?’‘不丧掉生命的,不能得着生命。’以众生的痛苦为痛苦,所以释迦牟尼,耶稣基督,他们奋斗的生涯里,注定的是永远烦闷!”[13]以众生的痛苦为痛苦、努力拯救痛苦的人们,成为冰心小说叙事的基本内涵。在冰心的小说中,构成了一种救赎模式,她常常在努力叙写主人公难以摆脱的痛苦时,以一种难以理喻的契机拯救人物走出困境,摆脱痛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