引言 这是关于边缘空间生存的经历。文中的主角伊芙琳·刘,加拿大温哥华人,1971年出生于一个华裔家庭。对于伊芙琳来说,写作“是逃避现实的最佳方式”①。而逃避并非终点,现实中压抑的自我通过作品实现了重建。作者到目前为止出版的作品主要有自传体小说《逃跑——一个出走少女的日记》(Runaway:Diary of A Street Kid)②,短篇小说集《新女郎》(Fresh Girls & Other Stories)③、《选择我》(Choose Me)④,长篇小说《另类女人》(Other Women)③,自传《写作内外——迄今为止的反思》(Inside Out:Reflections on A Life So Far)⑥,诗歌集《你并非你所说的那样》(You Are Not Who You Claim)⑦、《俄狄浦斯之梦》(Oedipal Dreams)⑧、《在奴隶房间》(In the House of Slaves)⑨、《最高音》(Treble)⑩等。伊芙琳用身体和经历进行着追寻自我的叙述,她每一部作品的问世都映射着边缘女性的成长轨迹,从她的成就和失落,我们可以读出边缘人物的真实命运。 逃跑中的追寻 伊芙琳·刘从一出生开始,就面对着边缘的生存空间。父母希望她长大做律师和医生,非常严格地要求她学习。被同学耻笑和被父母责骂的日子使伊芙琳6岁时就萌发了通过写作来反抗和追寻的念头,在10岁时其作品开始在报刊发表。可是写作并没能改变她在现实世界的地位,9岁时妹妹的出生和父亲的失业,使年幼的她又失去父亲的宠爱。伊芙琳变得神经质,曾萌生过自杀的念头,还得过多食症。终于她在14岁那年忍无可忍,离家出走。 出走两年后,作者出版自传体小说《逃跑——一个出走少女的日记》(1989),记录自己的流浪生涯。此书一出版就引起轰动,成为加拿大最畅销小说。此书被翻译成14种文字,1994年被加拿大广播公司(CBC)改编成90多分钟的电视剧。据当时媒体报道:“作品在文学意义上是小有瑕疵但很有潜力,在社会影响上则是无与伦比,意义深远。”(11)很多读者把其作品看成对后进生的鞭策教材。(12)作品通过主人公对父母的反抗、对大龄男人的幻想和对心理医生的信任、看出她在试图摆脱华裔身份,以寻求主流社会的认同。 要获得自己的自由,就必须反抗父母,这是一条追寻自我的痛苦之旅。逃跑路上尽管她念念不忘对父母的祈祷,“爱你们,爸爸妈妈!”但更多的却是用激烈的言辞表达对束缚的愤怒:“难道我的父母没有驱逐我吗?”“我在温哥华永远不会自由。”“上帝啊,帮帮我。请让我离开这里!” 主人公的呐喊像斩断过去的尖刀,它划开了与父母的界限,也划开了与华裔族群的界限。就像剪开脐带的婴儿,她离开父母的襁褓,进行着俄狄浦斯之梦的继续追寻。 “乔来安慰我,抱我,像对小孩一样的拍我……” “我把拉里看做了我的父亲,他爱护我,容纳我的单纯,看着我的成长,而我自己的父亲却失业退缩,愁眉苦脸。” “我对格雷厄姆医生说我把海陶玮医生看做了父亲。” 这些父亲形象是主人公成长的见证,对亲生父亲的欲望缺失使她迫不及待把遇见的男人置换成父亲去依恋,然而在街头的流浪中,欲望却使自己成为被欲望的客体(她被乔强奸,被拉里引诱吸毒),只有理智的心理医生(海陶玮等)才给予她真正的关心,使她重新寻找到自我。 在最艰难的街头流浪中,她一次次地拿起笔,记录下自己的感受和期待,写作给了她必不可少的生活勇气。 “我在世界上珍贵的财富是写作,它是抵在我脆弱前面的盾牌。伊芙琳已经没有活在世上了,代替的是她的写作。” “我用写作来抵抗毒品。” “写作灵感回来了,它是我继续生活的勇气。我可以几小时坐在打字机前。” 写作在流浪中是主人公存在的依据,借助幻想世界,主人公感觉到自己的脉搏,于是对写作的激情置换成了生存的激情,激励她一次次与堕落较量。在狂热的写作中,她找到了言说自我的途径,以及被主流社会认同的道路。 与主人公的经历相似,伊芙琳的作品一举成功,她于1990年被评为加拿大最具潜力女作家,诗歌集《俄狄浦斯之梦》获1992年总督文学奖提名,《你并非你所说的那样》1992年获密尔顿·阿柯恩人民诗歌奖。 可是令人目眩的称号并没有给她真正的归宿,作品轰动的同时也激起了轩然大波。华裔社区认为她的作品是华裔社区形象的负面展示,贬低了华裔家庭的形象,(13)批评她“不该把父母写得如此无情,来损坏整个中国父母的形象”(14)。而改编的电影给观众的印象是主人公的堕落来自愚昧的家庭,这对于重视集体的华裔社区来说无疑是沉重的打击,该电影因此受到激烈的批评,认为“没有从父母的视角出发”(15)。与此同时她被称为温哥华作家而不是华裔女作家,其华裔作家身份并没有被主流作家认同,而作品纪实写作技巧也不被文坛看好。(16)伊芙琳的作品在追寻自我的努力中又一次处在被两种文化社区抛弃的位置。 边缘中的女性 《逃跑》中的自我叙述如认同和否定的双刃剑,再一次把她推向浪尖。伊芙琳还经常收到一些无聊读者的来信,他们对她的妓女身份更为好奇。为了远离与主人公的距离,她一改自传体的风格,出版短篇小说集《新女郎》(1993)和长篇小说《另类女人》(1995)。正如作者所说:“作品像镜子,角色的特点反映着我们的情感。”(17)在似真似假的场景中,伊芙琳继续述说着边缘女性的心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