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四川乐山人郭沫若(1892-1978)一生曾经写下了110万字的自传,其字数之多、影响之大,堪称中国新文坛之最。1996年列入江苏文艺出版社“名人自传丛书”的《郭沫若自传》,则只有21万字。还好,这本书叙述郭沫若1926年前往国立广东大学就职的情形,不仅脉络清晰,而且生动传神。我们先看以下这段: 不记得是那(作者按:当为“哪”)一天了,总得在二月尾上罢。那一天的早晨我接到广东大学的来信,要聘我去做文科学长。达夫那时住在四马路的振华旅馆,我便跑去找他。我们商量好了,决定一道南下。接着我又去找过常云湄和蒋光慈,但他们有职守,一时不能离开。那时候田汉也住在上海,广大早就聘了他,要他去担任文科教授。我也去找过他,劝他同去。但他受到“醒狮派”的遏阻,他是决定不去的。下午回到环龙路,才晓得王独清回来了,在中饭时分来访问过,不一会还要赶来①。 有些校史资料认为,推荐郭沫若来广大任职的是著名共产党人瞿秋白、林祖涵(林伯渠)②。动议这一聘任的时候,陈公博尚在国立广东大学代理校长任上(1925年12月底至1926年2月)。那时的校长是顾孟余,1925年11月底被任命,但他好像不怎么在乎这个职位,一说他1926年春夏之交才到广大③。一说他直到1926年6月去职,从未到职视事④。要不是汪精卫的一再恳求,陈公博其实也不愿意做这个代理校长,幸好汪精卫同时给陈公博留下了后路:“你先去把罢教风波平息,然后另找别人去干怎样呢?”⑤ 所谓“罢教风波”,跟邹鲁的“北上”密切相关。顾孟余之前,邹鲁是校长,而且是国立广东大学的创校校长。孙中山去世后,邹鲁先在北京开了“西山会议”,后在上海开了跟广州同样名称的“中国国民党第二次全国代表大会”。按照陈公博《苦笑录》中的说法:“邹先生在离广州的时候,大约也不打算南返,于是广东大学遂鼓起罢教风波。一般邹先生所聘来的教授,自然不便说要挽留邹先生,因之抬出经费无着的口实,开始罢教。”“广东大学当日的情形,很有点骚乱而无法镇定的样子。”⑥ 广东大学创校还不到两年,麻烦却这么多了,郭沫若在大上海当是有所耳闻的。但是,接到广大来信后,郭沫若当下就回了信,并要学校寄来旅费。他还建议学校同时聘请郁达夫,以及法国留学归来的王独清。之所以会去广东,因为它是“我们的希望所寄系着的惟一的地方”;之所以要拉上才见过面的王独清,是因为听说他和汪精卫一个姓曾的秘书相识,可以成为“一个相当有力的助手”⑦。《郭沫若自传》继续写道:“在三月十日左右,广大有了回信来,对于我所提出的条件,一概照办,把聘书和旅费托林祖涵的兄弟林祖同,带来了上海。”旅费一共600元,郭沫若、郁达夫、王独清每人200元,“穷得连馆债都不能付的独清,自然是欢其天而喜其地的”⑧。 1920年5月留德之前,宗白华是《时事新报·学灯》的主编。其时还在日本福冈学医的郭沫若,在上海这家有名的报纸上发表了大量的白话新诗,从此蜚声中国文坛。1923年3月,郭沫若在日本九州帝国大学医科毕业,并获医学士学位。这时,有人推荐他去北京大学任职,也有人高薪聘请他做医生,他都拒绝了,他对一个朋友说出了自己的理由:“医生至多不过是医治少数患者的肉体上的疾病。要使祖国早日觉醒,站起来斗争,无论如何,也必须创立新文学。”⑨郭沫若1921年7月上旬在日本跟一群志同道合的留日朋友创建了文学团体“创造社”,要实践的也正是这种“革命文学”的远大理想。这一理想到了广东以后能实现吗? 常云湄、蒋光慈以及田汉不愿去广东,但郭沫若、郁达夫、王独清3月18日一同离开上海南下了。关于这个日期,郭沫若在自传中写道:“日期碰得那样凑巧,真正是偶然的事情。刚刚碰着了‘三一八’!这是一个世界的纪念日,已经就足够名贵。谁料到就在同一天,北京的段祺瑞还在天安门用青年学生的血来把它更染红了一次,成为了我们民族的纪念日呢?”⑩世界史上的“三·一八”究竟是怎么一回事,不必管了,因为对于1926年3月的中国而言,更不平常的历史故事还在后头——蒋介石20日在广州制造了震惊中外的“中山舰事件”。这个时候,郭沫若一行正在从上海到广州的海上漂泊着…… 二 整个海上航程将花费5天。趁此机会,我们可以先去熟悉一下跟郭沫若同船的郁达夫、王独清,他们不久就要成为中大校友了;还要去会一会早已成为中大校友的另一个人。 浙江富阳人郁达夫(1896-1945),现代著名小说家、散文家,也是创造社的重要成员。跟郭沫若一样,《辞海》文学分册对郁达夫也有专门的词条,其中说道:“抗日战争时,在香港、南洋群岛一带从事抗日宣传活动。新加坡沦陷后,流亡于苏门答腊。1945年9月被日本宪兵队杀害。”(11)千万不要小看了这段叙述,因为正是从遇害那时开始,郁达夫的死亡之谜就流传了开来,至今仍然是中日学者间的一个热门话题。有心的读者不妨到上世纪八九十年代的《新华文摘》以及前几年的《社会科学报》找资料看看,我这里要推荐的则是夏季风以此为原型写的中篇小说《苏门答腊的犀牛》,发表于广州的《花城》杂志2003年第1期。 陕西西安人王独清(1898-1940)有首《我从Café中出来》,是中国现代文学史上的名诗,法国象征主义的味道十足,网上很容易搜寻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