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图分类号:I210 文献标识码:A 文章编号:1008-293X(2009)01-0095-04 中学语文教学中鲁迅作品教学呈现一种并不理想甚至还比较尴尬的局面,这种局面到大学的文学教学中并没有得到多少改观。大学生对鲁迅的接受状况不容乐观。根据我们在全国中文系(或文学院、人文学院)展开的抽样问卷或实地调查,结果显示竟然有65%的大学生不喜欢鲁迅,只有35%的人才真正推崇鲁迅。而前一类即65%不喜欢鲁迅的大学生中,情况又很复杂,其中25%的人不喜欢乃至十分讨厌鲁迅;20%的人则既觉得鲁迅伟大,但又对鲁迅及其作品没有什么兴趣;10%的人对鲁迅表示不屑,认为鲁迅的文章一般化,甚至有的恃才傲物,根本不把鲁迅放在眼里。还有10%情形更为特殊,他们对鲁迅干脆就“没感觉”,相当淡漠。作为一个相当重要的经典作家,鲁迅在当今大学生中的接受状况如此不理想,这的确颇可深思并引人重视。鲁迅过时了吗?我们今天真的不需要鲁迅了吗?鲁迅作品的生命力已经丧失了吗?从总的接受状况,从多次中国作家排序鲁迅总是名列第一,从《呐喊》、《故事新编》等小说集、《朝花夕拾》、《野草》等散文集、《阿Q正传》、《孔乙己》等小说多次排到受喜爱的作品的前列等情况看,答案显然是否定的,上述问题显然是不成立的。那么是在哪里出了问题?是鲁迅和鲁迅作品的时代与当今的青年有点“隔”?是“贬鲁风潮”的影响?是曾经的政治化的、神化的鲁迅的余波?这些因素可能都有点。但在笔者看来,主要的问题怕是出在我们的教学上。中学的应试教育影响了中学生对鲁迅的把握,大学课堂有关鲁迅的“继续教育”从总体上讲看来也是不成功的,尽管有的高校、有的教师可能讲的效果很好,但对大学生的调查显示,总的情况不佳,鲁迅及其作品与思想作为十分宝贵的民族文化遗产,其承传与发扬在青年学子当中面临一种“断裂”的情势,对此一严峻的势态,大学课堂的鲁迅教学难逃其咎。 就教学目的而言,大学中文课设置日趋严重的应用性实用性取向,构成了对基础文学课的挤兑。应用性实用性固然要讲,但有时强调得过了头,大量应用性课程的蜂涌加入,导致文学课时的大幅度压缩。以中国现当代文学为例,以前既有“文学史”课,又有“作品选”课,后来将“作品选”课程取消,并进“文学史”的课里。以前既有中国现代文学课,又有中国当代文学课,现在不少高校已将这两史合并,这样课时势必减少。而且就普遍的情况看,无论现代文学课还是当代文学课,课时都压缩到每周2节或3节,使授课教师无法对作家作品作过多展开。加上学生因为过多的考级考证等等,对原著的阅读少,这样在课堂上对原著的介绍又占去一定的时间,就使对文本的深入更受到限制。尽管大部分现代文学的教师都把鲁迅作为重点,尽可能多地给予较为充足的课时,但毕竟整个教学任务要完成,整个现当代文学的内容要安排得较为匀称,因此也不可能给予鲁迅教学以太多时间。更为重要的是,市场经济的影响和现今的大学教学理念让大学生觉得学习鲁迅“没用”,对于找一个好的工作,对于今后生活得好一点“根本没用”。同时,过分追求“应用性”、“实用性”的另一极,大学的文学教学(又可具体到大学的鲁迅教学)又走向另一个极端,即过分讲究“研究性”、“学术性”,很多高校很多教授副教授博士都把培养新的博士、学者、教授当作教学的目的,明确培养的是“研究性人才”,普遍地看重评论、研究,而忽视创作、忽视“文学”的“感受”。这样的教学目的与理念,其实也不利于学生对作家作品的把握,尤其不利于学生走近鲁迅。把握鲁迅需要阅历,需要丰富深切的感受,在课堂上过分讲究对鲁迅进行“学术研究”,要让学生都能够“研究”鲁迅,这恰恰会适得其反,让学生“研究”得没有了兴趣,磨掉了学生对鲁迅作品的原初的、鲜活的感受。因此片面强调对“研究性人才”的培养,这样的教学定位是有偏差的。合理的可行的更有远见的做法也许应该是,将应用性、实用性与文学基础课的比例安排适当,既增进应用实用的课程与内容,又不让其占去过多的文学基础课空间。既强调学术性,注重研究性人才的培养,又让文学课回到“文学”,切合大学生实际,切合本科教学的特点,培养学生的文学感受,让学生对鲁迅作品有着充分感性把握的基础上再进行深入的研究。 就教学主体连带教学方法而言,作为“学”的主体的青年学生,与鲁迅及其作品很有点“隔”。这种“隔”是多种“合力”造成的。极左年代官方和知识阶层共同打造的那样一个过于政治化的、神话的鲁迅,其阴影依然存在,这使当今的大学生本能地反感;鲁迅所生活的时代与鲁迅作品所反映的时代与今天相“隔”,鲁迅独特的语体、文体也与今天相“隔”,学生不太容易贴近,而这又与老师的引导有关;中学里总体上不成功的鲁迅作品教学打下了一个不好的基础,对学生构成了一个负面的“形成性影响”;中学里大部分教师没有接受新的鲁迅研究成果,还是旧的一套观点传授给学生,这使学生对鲁迅的理解停留在过去的水平上,造成许多误读。而许多大学老师则反过来把诸多最新研究成果一古脑儿灌输给学生,让学生应接不暇,却不是让学生自己去得出结论,对于不是他们自己仔细阅读文本而琢磨出来的结论,学生显然觉得“隔”;再就是影像与网络的冲击,青年学生更多地喜欢读图、观影,把观影作为一种享受,而把读书当作一种苦差,从而不喜读书,更不喜欢读鲁迅一类的比较严肃沉重的文字;而在总的休闲语境之下,现今的大学生即使读书也偏重于喜欢读林语堂、梁实秋、周作人的休闲小品,或者带有浓厚小资情调的张爱玲的作品,或者时尚的、轻松的文字,而不大喜欢鲁迅的沉重、犀利、冷峻、深刻,在一定或者很大程度上,休闲的极致化对沉重严肃构成了遮蔽乃至压制;还有的大学生则因为鲁迅独特的语体文体,抱了和王朔一样的想法,认为鲁迅的文字疙疙瘩瘩,从而认为鲁迅的文学水平一般,甚至还不如他们自己……作为“教”的主体的大学现当代文学的老师,则往往有着过重的“研究性”、“学术性”取向,把鲁迅更多地作为一个学术研究对象在课堂上“研究”,而不是作为一个审美对象在审美、鉴赏。一个理念误区是,大部分教师可能认为“鉴赏”是浅层次的,而“研究”才是高层次的。片面追求讲课的“学术水平”、“深度”,从而多少离开了本科生的接受实际,将更多地适用于研究生教育的东西用到本科生身上。或者对学生进行大量的新术语新概念的轰炸,弄得大部分学生云里雾里,对鲁迅的印象更加模糊,如果说中学往往集中对鲁迅的某一两篇作品进行分析,缺乏对鲁迅的全局的把握、放在“文学史”里的把握,那么大学里则往往走到另一极端,过多地在“文学史”格局内、“全盘”地把握鲁迅,又因为课时的限制,因而往往缺乏对鲁迅单个文本的集中深入。或者有深入,却又“过度深入”、“过度阐释”,重阐释,轻鉴赏。中学课堂里有些好的方法,如对《记念刘和珍君》、《从百草园到三味书屋》等的讲授,许多中学教师会动情地、很到位地朗诵原文,或者叫学生朗诵,这样的确能收到以少(诵)胜多(讲)的效果,借助于到位的朗诵这些文章的思想与艺术都可以比较有效地把握到。但是大学教师往往认为朗诵显得“小儿科”,显得没有“学术水平”,因而课堂上往往缺乏师生对鲁迅作品的这种直观的、感性的、生动的把握。这样实际上是使学生与鲁迅的距离越拉越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