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图分类号:I206.6 文献标识码:A 文章编号:1001-8204(2008)03-0079-10 热与冷 在现代文学史研究领域中,郭沫若研究目前的状况基本上可以用一个冷字来概括。这既是相对于现代文学史研究领域的其他许多研究方向而言,也是相对于郭沫若研究曾经有过的热烈局面而言。 20世纪80年代到90年代是郭沫若研究呈现一幅热闹场景的时候。除了有一批专事郭沫若研究者,从事现代文学史研究的人大多会从郭沫若身上寻找一二论题,人大复印报刊资料专设有《郭沫若研究》,许多高校开设了郭沫若研究的专题课。90年代初期以后,郭沫若研究逐渐冷了下来,以至于今。不仅专门研究郭沫若的人屈指可数,在一些现代文学史的著述中,郭沫若已经成了一个不显眼的存在。 现在回头看当初郭沫若研究的热,在热烈的表象背后,其实隐含着一些学术浮躁的成分,同时又有一种非学术的因素推波助澜促成了学术上的热烈局面。“继鲁迅之后……我国文化战线上又一面光辉的旗帜”,这是在郭沫若辞世后对他在政治上的一个评价,或者说是盖棺论定。于是乎这在无形中成了评说郭沫若的一个价值标准。作为“旗帜”,郭沫若又一直被视为文学史上的大家,人们不免趋之若鹜。郭沫若留下的东西多,涉足的活动、领域广,作为一个研究对象,很容易出成果。当然,社会意识形态的考虑也需要这样的历史人物研究。那么这样的热,实际上也就埋下了后来冷的前因。 当时代和社会对于过往的历史开始进行一次全面的精神自省的时候,当人们开始用不同以往的价值观念、评判标准回溯历史的时候,一种新的学术环境出现了。郭沫若研究冷下来是一个必然。 其实,冷如果是对过热的一种冷却降温,未尝不是一件好事,起码不是坏事。无论作为现代文学史,还是作为现代学术史上的一个研究对象,郭沫若研究都不应该成为显学,所以需要的不是热热闹闹。冷却下来可以去除浮躁,剔除非学术因素的介入,沉静地面对一个历史人物,进行深入的学术思考。所以,在郭沫若研究遭冷遇的这些年,我们实际上可以看到一些比此前更为扎实、厚重、具有新意的研究成果问世。 但是目前郭沫若研究呈现的这种清冷局面,显然已经偏离了一个学术研究领域应有的常态。冷淡之中包含了太多刻意的成分:刻意视而不见,刻意避开它。而重新审视历史,评估历史,书写历史,并非是刻意把哪个历史人物拉下来,又把哪个历史人物抬上去,也不是简单地丢弃旧的,推出新的。 如果不是抱有一种历史偏见,一种潜在的意识形态偏见,谁也不能否认郭沫若在五四新文学史上曾经是一个以引人注目的方式存在过的人物,在20世纪中国学术史上是一个有声有色的存在。这并非一个特别需要论证的问题,只是客观地对史实进行确认。如何评说郭沫若是一回事,但研究新诗史、文学社团史、话剧史,研究创造社、五四文学思潮的流变、左翼文艺运动、抗战文艺,研究中国的马克思主义史学等诸多问题,郭沫若是一个避不开也绕不过去的人物,否则,被漠视甚至被忽悠的是历史。 过犹不及,这些年来中国现代文学史研究领域中已经有过不少对某一研究对象或问题热一阵又冷下去的情形,郭沫若研究只是表现得更极端。这说明学术本身存在着某些问题,浮躁、矫情、取巧、人云亦云、急功近利等等。如今,不少攻读文学史的研究生觉得选题难,其实郭沫若研究领域有许多值得和有待研究的课题,它们可能会比其它一些相近的课题研究带给我们更深刻、更丰富的现代启示。 正与反 十年前曾出过一本“反思”郭沫若的书,然后有了一本“公正”评说郭沫若的书。一反一正,两者自然就有了针锋相对的意思。当然,两书中分别收录的并不尽是从正反两个方向去思考同一历史人物的文章,书题中的正反二字也非分处两个极端的意思。这里只是借用此事来说明在郭沫若研究中存在着的一种现象。 作为近现代史上的一个人物,在郭沫若经历过漫长而繁复多变的人生行旅中,自然承载了内容庞杂甚至包含着表现为正反两种截然不同意义的历史文化信息。作为一个研究对象,研究者从不同的方向,在不同的视界中,以不同的评判标准去考察、审视这一复杂的历史存在,得出不同的甚至大相径庭的结论,也不足为怪。 曾经有一段时间,在一些研究者的笔下,只能见到树碑立传式的研究文字,容不得对郭沫若的批评,遑论非议。这样的研究在很大程度上不过是反复将不同的东西装进一个设定好的框架里去。当然也有只是着眼于从正面去评说这个人物,避开或不涉及那些可能会损害一个完美形象的问题,这多少有点为尊者讳的意思。如果把这称之为正说的话,现在事情似乎是反过来了。在一些人眼里,只见到所谓郭沫若的平庸、他的悲剧、人格的缺陷、迎合时政的圆滑与世故等等。郭沫若仿佛成了某一时期的政治文化在负面意义上的一个符号。与此类似的另一种情形则是,对于在现代文学史、学术史上明明是轰轰烈烈存在过的这个人物采取一种漠然视之的态度。这大概就像鲁迅先生所说的,最大的轻蔑是无言。还有就是一些嬉笑怒骂散文随笔式的评说郭沫若的文字。不过我倒宁可不把他们看做学术见解,因为那多是借题发挥,拿郭沫若说事儿,或者只为了表现自己。这应该称之为反说郭沫若。 从正说到反说与郭沫若研究从热到冷,应该有着同样学术环境变化的背景,再有就是反说在某种意义上是对正说的一个逆反。其实这都不是科学理性的研究所应采取的学术姿态。两者同样出于一种思考问题的方式,即把在大千世界中存在过的一个人物简单化为只从正反两面就可以描述得尽的。历史不是一块银币,郭沫若也不是一个可以非此即彼去评说的人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