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前言 西南联合大学(1937—1946,简称联大)是抗日战争时期(1937—1945),由北平(现北京)的北京大学、清华大学和天津的南开大学三校,联合组建的大学。校址先在长沙,后迁昆明。1946年5月,西南联大结束,三校分别迁回平、津原址复校;而1938年秋增设的师范学院,则留在昆明独立办学,即现在的云南师范大学。 西南联大是国内外公认的著名大学。我们知道,北大在人文社会科学和自然科学技术方面的学术研究和教学工作,都是思想自由、兼容并包的。为了简便,可侧重用一个“活”字来进行描述。清华的前身是留美预备学校,并且主要是参照哈佛大学和麻省理工学院(MIT)来办学的,因而对学生要求非常严格,同时重视英语训练和体育锻炼,这也是闻名遐迩的事实。因此,就可侧重用一个“严”字来进行描述。南开大学是一所私立大学,所以人员精干,工作效率高是其明显特色。因而其规章制度完善,师生员工都认真执行。这也可侧重用一个“效”字来进行描述。三校虽各有特色,其师资水平高则是共同的,在组成联大后,也是合作无间的。因而联大从1937年开始,经过万里长征辗转到达昆明后,便于1938年冬把校训定为“刚毅坚卓”,即在那抗日战争的艰苦年代,要以刚强、果敢、坚韧不拔、卓然不群的精神来办教育,并继承和发扬上述的“活”、“严”和“效”的综合优势和特色。的确,联大九年的教育实践就是这样。所以文学院院长冯友兰先生撰写的联大纪念碑碑文也特别指出:“同无妨异,异不害同,五色交辉,相得益彰,八音合奏,终和且平”。“内树学术自由之规模,外来‘民主堡垒’之称号。”等等。下面,就我们机械系1942级从投考进入联大开始,到1946年毕业结束这四年间,主要环节的教学和学习经过,结合我个人体会,作简要介绍,作为阐明联大办学精神和优良校风(包括学生的学风、教师的教风和学校领导的作风等)的一个实例。这样做,对现在高校办学人员,在加深了解联大的优良教育精神和思考改进办学上,或许会有一些参考作用。 二、入学转学,公正严明 参加高校招生考试录取,是进入西南联大学习的主要办法。到1942年夏,由于国家半壁江山沦陷,学校只能在昆、渝、蓉、桂、西安和贵阳等一些后方大城市招生,沦陷区的学生也只能想方设法跑到这些高校招考地参加考试。招考办法也多是几个知名大学联合招生的办法,即各校同时报名(要写明报考哪个学校和哪个系),同时分别考试的办法。联大在昆明的考场设在新校舍校本部,重庆的招考则由联大派专人携带各科考试题目到重庆南开中学去做好招考准备工作。那年昆明考区总共录取了一百多人(据说报考各校人数约有一千人),我考取了联大工学院机械系。重庆考区录取了400余人(据说报考各校人数共有三万多人)。这里,应该特别指出的是,联大不管在哪个地区招生,都是用相同的考题在同一时间进行考试,用统一的评分标准,也用同一分数标准进行录取。不会因为地区不同而录取分数标准就有所不同。而且,录取完全是按照投考学生填报的志愿来录取的,只要入学考试总分达到学校规定的录取分数标准,就可以录取。文、法、理、工四个学院各系都一样,没有录取名额的严格限制;因为学校招生名额虽有规定,但在具体实施上是有些灵活性的。法学院经济系和工学院各系(特别是机械系)因为出路好,找工作容易,所以每年报考的人数就多,够录取条件的新生人数自然也较多。文学院哲学心理系和理学院算学、生物两系则因报考人数少,够录取条件的人数就更少。据《国立西南联合大学校史》(简称《联大校史》)记载,在1942年录取的新生中经济系为110人(1941年为185人,最多),机械系为69人(1939年为101人,最多),哲学心理系为8人(1941和1944年为16人,最多),算学系为4人(1938年为26人,最多),生物系也是4人(1938年为23人,最多)。可见,联大的这种招生办法是分数面前人人平等,是完全公平、公正和公开的好办法。 由于那时西部各省的教育相对比较落后,因而录取的新生中,大多数都是来自东部沦陷区各省。但是,新设的师范学院,主要是要为云南省培养中学教师的,为多招一些云南籍学生,新生录取分数标准较低,但不分省份,一视同仁。不过,这里也要指出,师院学生经过一年或两年学习后,若想转入文、理学院相关系学习时,是要经过类似转学那样的考核合格后,才能转到该系去的。1946年联大结束时,很多要求转入文、理学院相关系去继续学习的师院肄业生,就是经过审查和甄别考试合格,才允许他们转入相关校系,随复员队伍北上的。 此外,联大还单独设有先修班。高中毕业或未毕业(同等学力)学生经过入班考试合格被录取后,才能进入这个先修班去学习。学习时间为一年,用以补习和加深高中主要课程的理论知识和应用能力。各门课程都由文、理学院相关系的教师担任,并且认真教学和严格要求,教学和学习条件是很好的。学生学习期满,结业考试成绩合格,达到本科新生录取标准的,班部就根据学生本人志愿,直接保送为相关院系的新生,于当年秋季学期进入本科大一年级学习。联大每年都有一些新生就是这样收录的。这种班对保证联大新生的质量和数量,都起到了很好的作用。例如,清华梅祖彦教授(已故,联大常委梅贻琦校长的公子),就是在1941年夏念完高二后,以同等学力考入联大先修班,并于1942年秋被保送到工学院机械系一年级的。又如原清华党委书记李传信同志(已故),也是在1944年考入联大先修班,于1945年秋被保送到工学院电机系一年级的,等等。这些事例表明,联大收录新生,既没有什么“特殊照顾”,也无所谓“后门”,有的只是“在分数面前人人平等”这一条。 没有考取联大的学生,可以投考很多其他高校。在昆明,就有云南大学、中法大学和英专等多所高校。我们都认识一些同学,同年先后投考了联大和别的院校,但考取了联大的都到联大来入学报到,而把别校的录取放弃了。也有一些非联大不读而于次年再考入联大的。从联大北京校友会《简讯》还可看到,有的同学连续考了三年才被录取。真可谓“精诚所至,金石为开”。还有在别的高校学习一年后,宁可舍弃该校学历而重新报考,成为联大新生的,如此等等。所以在那个时候,我们是听不到什么“一考定终身”之类的话的。 联大的转学办法是,既坚持规范,又宽松灵活和讲究实效。入学伊始,由于我们住的昆北宿舍,生活条件实在太差(无木床而睡地铺,无写字用的桌凳,也无吃饭用的桌子,且米饭常是“沙米谷”等;一个学期后才有所改善),梅校长给我们大一新生讲话时,就提到转学他校的事。他明确地说:同学们若因这里物质生活条件太差或其他什么原因想转学到国内其他高校去的,他都给予批准和负责介绍;并认为能够考取联大的学生,他出面介绍到任何别校,都是会被接受的。同学们都能体会学校当时的苦衷,不去计较生活困难,而是看重大师云集的联大。实际上,梅校长的讲话,是联大的一贯做法,对提出要转学到别校的学生,总是批准放行的,但这种情况就是有也只是个别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