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图分类号:G112文献标识码:A文章编号:0257-0246(2009)07-0164-09 按照费斯克的界定,“粉丝”就是“过度的消费者”(详下),主要是大众文化的消费者(接受者)。而在汉语中,“粉丝”是指狂热的大众文化爱好者和大众文化偶像崇拜者。这个群体大约在20世纪80年代末、90年代初开始大量出现,当时叫做“追星族”。这一时间定位昭示了粉丝和大众文化之间的亲缘关系。研究粉丝及其行为,实际上也就是在理解大众文化,是大众文化的迅猛发展刺激了粉丝研究。不了解粉丝及其行为,我们对大众文化的理解就是不全面的。考乃尔·桑德沃斯(Cornel Sandvoss)说,粉丝的狂热行为反映了大众文化的特征,“不参考粉丝的狂热行为及粉丝理论,是不可能去谈论大众消费的。”①因此,研究粉丝群体及其行为特征,是我们理解大众文化的需要。 当然,粉丝不仅仅是精神意义上的接受者、欣赏者,而且是特殊的消费群体,粉丝对偶像的狂热精神投入中,往往伴随一系列同样狂热的消费行为,他们是真实的消费者。这种行为甚至会扩展到各个经济领域,形成一个新兴的巨大产业——粉丝产业。粉丝们的狂热不仅仅是一种精神狂热,也是一种消费的狂热,正是这种消费的狂热,促进了娱乐业的发展和繁盛。随着众多选秀活动的刺激和推动,粉丝产业愈来愈壮大,并已成为娱乐产业最重要的组成部分。 于是,粉丝研究就不仅仅是一般意义上的阅读欣赏研究或接受研究,它也是一种消费群体和消费行为研究,至少我们可以说,粉丝理论是一种特殊的接受理论。 一、从葛兰西转向说起 文化研究长久深受马克思主义的影响,这种影响具体表现为:在早期的文化研究中,政治—经济学分析模式、生产主义理论视野以及阶级分析研究路径—直占据支配地位。无论在法兰克福学派的文化工业理论中,还是在伯明翰学派的青年亚文化研究中,这点都表现得非常充分。 20世纪70年代以后,文化研究发生了所谓“葛兰西转向”,这个转向的结果之一,即是对马克思主义——包括生产主义、阶级本质主义——的反思。托尼·本尼特曾经概括过葛兰西对于文化研究的四个方面的影响。一是抛弃了阶级本质主义,不再把文化看做是某个特定阶级的阶级性的体现。二是对大众文化的分析超越了压制—抵抗、精英主义—民粹主义、悲观主义—乐观主义的简单化二元对立,转而将它看做支配和反支配力量之间谈判、斗争和妥协的场所(也就是争夺“文化领导权”的场所)。三是强调文化与意识形态关系的复杂性。四是葛兰西对阶级本质主义的摒弃使得阶级以外的文化斗争形式和压迫—反抗关系(如性别关系、种族关系、代际关系等)进入文化研究的视野。② 而在弗兰克·维伯斯特(Frank Webster)看来,文化研究领域广泛流行的对“阶级”范畴与阶级分析方法的反思、对生产主义的质疑,有以下几个方面的原因:(1)随着职业与工作越来越白领化,越来越以信息为基础,阶级分析的固有模式已经越来越不适用。(2)劳动力的女性化与女性主义思想的传播。(3)大多数人的生活水平得到提高,消费热情高涨,相应的,理论界对消费的关注也就越来越强烈,同时对于生产以及工作的关注则相对减少,而阶级分析方法本来就是以对工作与劳动的关注为基础的,它长于对生产的分析而短于对消费的分析。(4)传媒的迅速发展,符号领域的大面积扩张,休闲活动的增加,使得生活方式和消费主义话语变得流行。(5)与阶级身份没有密切关系的新社会运动、生活方式的政治或认同政治的出现与迅速发展。③ 突出生产与关注阶级一直是马克思主义社会理论的重要特色,且两者之间存在内在关联,因为阶级的划分本来就是着眼于人在生产过程中的地位(比如是否掌握生产资料和生产工具)。文化研究领域生产主义模式的特点同样体现在对文化生产环节而不是消费环节的强调,其背后的一个理论预设是:控制文化活动,包括意义生产的是生产过程而不是消费过程,即使是文化消费行为,也受生产(资本主义文化工业)控制,消费者是消极被动的(这点在法兰克福的“白痴观众论”中表现得极为明显)。这在很大程度上决定了在生产主义范式的支配下,接受/消费的这个环节和接受者/消费者这个群体不可能得到充分研究,其复杂性更不可能得到充分的重视,也不可能出现所谓粉丝文化研究的热潮。因为综上所述,粉丝文化研究本质上是观众(消费者)研究的一种,粉丝文化研究的核心旨趣就是要突破简单化的白痴观众理论,解释粉丝消费行为的复杂性。 葛兰西转向之后较早关注接受—消费—解码环节之复杂性的是斯图亚特·霍尔。霍尔区分了接受者在解读一个文本(即解码)时候的三种类型,即主导的(按照生产者/作者的编码方式解读文本)、妥协的(在与生产者/作者的妥协、谈判中解读文本)和反抗的(通过与生产者/作者对立的方式解读文本)。这种区分已经大大地超越了法兰克福学派简单化的消极观众理论,虽然在后来的很多接受/消费研究者看来仍然不免有些简单化,它没有解释具体在什么样的情况下观众/读者会采用什么样的解码方式以及各种解码方式之间可能出现的复杂纠缠关系。 霍尔的解码理论给文化研究特别是观众研究带来了巨大的影响,激发了众多的经验研究成果,而另一个对观众/消费研究起到巨大作用的理论家是德塞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