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消费的怀旧：历史符号的再生产 ——上海“新天地”文化解读 祁林（南京大学）/《文化研究》（桂林），2009.第8辑.75～86 上海“新天地”是一个典型的历史符号，它用怀旧的手段重塑了旧上海的石库门建筑景观，用自己独特的元素连接着人们关于老海派文化的三种记忆：第一，作为“文明”的海派文化——工商理性以及全球化文化的延续；第二，作为“生活方式”的海派文化——“屋里厢”的含义；第三，作为“经典”的海派文化——追寻文化名流的痕迹。这些都是当下上海文化所缺失的。这一手段使用得非常准确，因为它具有一种文化补偿的功能，即用旧上海雄健的海派文化弥补了上海在改革开放年代文化功能衰落的缺憾。“新天地”表征的是发达、进步、雄健、厚重的旧上海的海派文化，它矗立在市中心，引导人们去触摸上海这样一个国际化大都市最深厚的文化底蕴。同时，“新天地”无意中触摸到了一个典型的后现代命题——怀旧与全球化复杂的、相生相伴的关系。“全球化”文化元素的引进，使上海“新天地”的文化呈现出一种混杂状态，不同文化之间的张力营造了“新天地”怀旧意蕴巨大的审美价值，当然，怀旧是有选择性的。只有具有“文化补偿”作用的历史元素才会被纳入怀旧的视野，怀旧不是用记忆秉笔直书历史，而是对历史的一次重新梳理、结构和叙事。“选择性怀旧”使“新天地”的设计和建设本身成为一种艺术的“赋形”。这种“赋形”包括三个层次的内容：第一个层次是运用老石库门的材料恢复其原有的美学外观，换言之，是用现代的技术手段恢复石库门建筑原本具有的艺术内涵。第二个层次是用文字解说、商标图案等方法赋予“新天地”建筑特定的艺术内涵。第三个层次是通过文化混杂的方式强化所谓的“审美距离”，如此产生一种“文化互推”的艺术效果。 “新天地”的审美价值被商业元素异化成德波所谓的“景观的堆砌”：文化的运作最终必然以商品景观的形式周围终结，人们关于文化的各种思考和运作最终都落实到商品的消费，意思形态也就通过商品景观发挥着作用——当文化被消费的时候，人们的文化感觉也就被控制了。这个在西方发达资本主义社会中横冲直撞的游戏规则在上海“新天地”中依旧畅行无阻，而这也许才是“新天地”这一怀旧景观之全球化背景最深刻的表征。 中国当代视觉文化的境遇与责任 许江/《新美术》，2009.2.4～13 中国当代视觉创造面临三个基本的境域环节。第一个是跨文化境域与中国文化的主体意识，在这个环节中，我们应当突破“中与西”的二元文化格局，立足本土，贴近生活，探究中国当代文化的自我表述和自主创造的机制。这一环节的要点是警惕文化全球化倾向，建构代表中国主体意识的文化史观。第二个是图像时代与文化精神的环节。在这个环节中，我们要认清图像文化所可能有的技术性表象，辨识图像技术带来的契机和挑战，重视文化精神的执守，建立传统文化与技术文化互动和谐的环境。这一环节的要点是警惕文化的技术化倾向，高扬心灵的文化阅读。第三个是时尚娱乐与人文关怀的环节，在这个环节中，我们要坚守艺术创作的道德力量和人文关怀，坚守艺术作品的品质要求，贴近生活而不是照搬生活，表现时代而不追求时尚，开拓创新而不猎奇恶搞，倡扬人文，引导时尚。这一环节的要点是警惕一味的文化娱乐化，突出视觉艺术创作的公共责任。为此，艺术家应该成为具有广阔视野和深刻洞察力的思想者和行为者。文化创造和文化思考是任何一个有责任的艺术家所不得不担负起的身份和命运。 深层思想自由的消失 ——新文化运动后果的反思 张祥龙（北京大学）/《科学文化评论》，2009.2.26～41 对新文化运动负面的后果，我们还审视得极为不够，并因此而使当今的中国知识分子乃至整个中国文化颇受其累。其中一个负面的后果，就是这个运动并不像流行的说法所声称的，为中国人、首先是知识分子，带来了思想自由的新鲜空气，相反，它的开放外貌下面隐藏着压制深层思想自由的桎梏。如果不破除它，中国未来的文化和思想就不会有真正的活力和健康的未来。新文化运动不再满足于向西方开放和学习，以求挽救中华民族及其文化，而是要找到客观的标准，从思想能力、道德水准、民族特性上，全方位地、一劳永逸地判定谁优谁劣，从而取消中华文化乃至一切非西方文化的生存资格。这个标准就是弱肉强食的功利主义和被扭曲了的进化论，按照它，科学与民主是西方最突出的两项骄傲，而其中科学更是无敌于天下。今天，这种科学主义——注意，这“科学”既可以是自然科学，又可以是社会科学——今天已经超出政治意识形态的分歧，牢牢守护着新文化运动的成果。新文化人士们相信自己已经找到了衡量文化优劣的标准，它不仅可以被清楚表达出来，而且可以被普遍化地运用。于是，他们的判断或观点就被宣称是文化问题上的真理。这种思想方法上的普遍主义，是新文化运动（从广义上讲也包括后来的文化大革命）最突出的哲理特征。这种思想方法，没有终极的或真实的思想宽容可言，因为这不符合它的基本逻辑。所以，新文化运动的一个后果就是变相的思想专制。这种压制深层思想自由的现象，可以举两个例子：中医和中国教育的现代命运。新文化运动造成的深层思想自由的缺失，或这个意义上的思想专制，就主要指体制上的思想控制。通过从体制上排除异类，时间长了，就会大大减少乃至消灭人们说出、甚至思考那些异类的念头，最后造成对思想的全面控制，改变社会的结构和文明的走向。这很可怕，特别当这种思想控制是以所谓真理、公理等客观标准的理由为依据时。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