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软压力”(Soft Pressure)作为一个在国际合作中越来越重要的新概念，被认为是“相互审查”(Peer Review)能够发挥作用的核心因素。新世纪伊始，非洲为了实现《非洲发展新伙伴计划》制定的目标，积极与经合组织(OECD)合作，借鉴其在相互审查方面的成功经验，制定并实施了“非洲国家相互审查机制”(The African Peer Review Mechanism，APRM，下称“非洲互查机制”)。非洲国家希望通过发挥软压力的作用，加强非洲内部的监督、提高政策制定的水平、实施更为有效的方案、完成预定的计划，并达到既定的目标，以避免《非洲发展新伙伴计划》重蹈前几个非洲发展计划无法顺利实施的覆辙。从2003年3月10个非洲国家签署《理解备忘录》至今，非洲互查机制已经实施了近5年的时间，既面临着一些困难，也取得了一定的成效。为了更深入地理解该机制，本文将从软压力的理论分析入手，探讨软压力的实施案例、非洲互查机制的新进展和积极意义、非洲互查机制的发展前景等方面的内容。 软压力的理论分析 (一)软压力的概念分析与产生条件 在当今的国际合作中，软压力的作用越来越明显。笔者试将它定义为：一种由其他行为体引起或自我产生的、非强制的、无形的驱动力和心理感受。软压力和硬压力(即通过威胁使用政治、经济制裁和采取军事行动等手段产生的强制威慑力)是相对而言的。行为体之间的鼓励、帮助和批评都能够产生软压力。 笔者认为，在国际政治中软压力的产生需要3个条件，即认同、共识和差距。只有某行为体对其他行为体的政治制度、经济发展模式、文化形态等认同的基础上，由此在某些方面达成了共识，而二者在这些方面又存在着绝对差距或相对差距变化的情况下，才可能产生软压力。(1)认同。彼此间具有某种认同的行为体更易产生软压力，而硬压力则更易产生在缺乏认同或完全对立的行为体间。例如，如果西方世界与伊斯兰世界无法在政治制度、经济发展模式和文化形态等方面产生认同，那么西方世界的民主和繁荣就难以对伊斯兰世界产生软压力；而泛非主义为非洲提供了认同的基础，它也成为非洲联合发展的起点。(2)共识。在认同的基础上，各行为体在某些方面达成共识是产生软压力的基础。产生共识的方面常常是事物的发展方向、相互依存的共同利益或威胁等。非洲国家从痛苦的经历中普遍认识到，没有稳定的政治和社会环境，实现非洲的全面发展就只是一句空话。求和平、谋发展已成为多数非洲国家的共识。(3)差距。行为体之间如果存在绝对差距或相对差距变化，就更易产生软压力。行为体间在产生共识的某个方面绝对差距或相对差距变化越大，产生软压力的可能性也越大。 (二)软压力与软权力的区别 在国际政治实践中，压力是指一种在物质上强制性的威胁，或意愿上非强制性、无形的影响及由此产生的心理感受；而权力则意味着行为和控制其他人的能力，它经常伴随着人口、领土、自然资源、经济实力、军事力量和政治稳定等因素而产生。约瑟夫·奈(Joseph S.Nye)在1990年出版的《美国定能领导世界吗》一书中引出了“软权力”的概念，①并在2004年出版的新著《软权力：世界政治中的成功之道》中对“软权力”概念进行了补充。②书中论述了一些无形的权力资源，包括文化、意识形态和社会制度。他认为，构成软权力的资源包括文化吸引力，意识形态吸引力，制度化的国内体系和竞争性的领导，适当的国际战略，以及确立国际机制的能力，等等。约瑟夫·奈将软权力定义为：一个国家通过吸引而得到期望的结果的能力，它是通过说服其他国家追随或使它们赞同可以产生出期望的行为的制度的能力。③ 但软压力与软权力有较大的差别。软压力作为一种在行为体之间产生的驱动力，在内涵和外延上与软权力并不相同。(1)软权力常常被具体的行为体所拥有，如果一个国家拥有这些权力，在发生争端时可以作为实现国家利益的一种手段，无需过多地采取耗费巨大的强制性手。而软压力并不是属于具体的行为体，而是产生于行为体之间。(2)软权力是国家的无形资源，是国家权力的一部分，它“使别人或别国同意或接受我方的价值取向和制度安排，以产生我方希望的行为”④。而软压力则是通过惭愧或羞耻感带来的一种驱动力，并非一种资源，也难以成为行为体实力的表现。(3)产生和施加软压力的并不一定都是国家机构或领导人，也可以是市民社会、大众传媒和国际组织等，还可能是自我产生的压力。(4)软权力和硬权力是互动相连的，两者的增长是同向的。软权力必须与硬权力相结合，软权力的有效运用需要硬权力的支持，增进国家利益的最好方式是同时增进二者；而软压力与硬压力并没有必然的联系，软压力能够单独起作用，与硬压力结合常常适得其反。(5)软权力产生作用的领域一般是文化、意识形态、政治制度，等等。但软压力产生作用的领域就非常广泛，只要行为体之间存在差距，就可能产生压力。 (三)软压力的特点 软压力作用的凸显是国际关系格局和主题深刻变化的结果。20世纪80年代以来，国际形势趋于缓和、许多全球性问题日益突出和国家间的相互依存程度逐渐加强，这些都使硬压力的使用代价加大，传统的手段难以很好地解决国际政治中的困境。随着冷战结束，和平与发展成为时代的主题，软压力较之硬压力变得更为有效，也更为容易被行为体所接受。在缓和的国际环境中，无形的压力往往更易发挥作用。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