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图分类号:B516.52文献标识码:A 编者引论② 在卢万胡塞尔文库中保存着一个黑色笔记本(编号:Xx5),胡塞尔曾在其中摘录过对他留有印象的书,记下重要的著作,并于1906-1908年的关键年代也做过一些私人的、类似日记的札记。他在《斐莱布篇》(16c)中挑选了下列柏拉图的话作为座右铭: 作为诸神给人类的一个礼物,我极为看重这个天赋:从多中看到一。诸神派下一个新普罗米修斯给我们,今天他们才为我们点燃一束绚丽的火焰。 最后写入文字的时间估计在1929年,抄录的是一首旧诗。(胡塞尔对此说明:由爱德华·鲍姆加腾告知的古诗。) 倒下的人,常卧不起, 站立的人,仍可胜利, 剩下的人,是有理的, 逃逸的人,是败坏的。 下面将首次发表胡塞尔记载在上述笔记本中的完整文字(惟有一个涉及家庭的说明是例外)。1906年9月25日的札记曾在《哲学研究》第2卷、第3-4册上发表过。 为了更好地理解胡塞尔在同行的轻视方面所做的几个说明,可以提醒读者的是:他自1901-1902年冬季学期以来就是哥廷根大学的计划外副教授。1902年12月,他得到了计划内副教授的位置。1905年,普鲁士教育部建议任命他为哲学正教授,但是这个建议被院系拒绝了,理由是缺乏科学方面的重要性。1906年6月28日,胡塞尔被教育部任命为正教授。 在胡塞尔文库中保存的与此相关的资料以及涉及胡塞尔生平与影响的档案与公文已经被L·戈尔伯博士(女士)汇聚在一个至此为止未发表的研究工作中[“鉴证辑录”(Acta Authentica)]。我们要着重指明这个研究工作,因为它曾供我们查阅。 这些文字的发表得到了卢万胡塞尔文库主任、H·L·梵·布雷达教授的友善允准。 W·比梅尔 札记原文 1906年9月25日 自本月初以来我就认真地投入到工作中。我是否做得对呢?我首先研究了迈农的著作《论假设》③,同时我不得不一再地看我自己的旧作并且思考到它们之中去。 我对《算术哲学》④做了许多阅读。这部书让我觉得是如此不成熟和幼稚,几乎是孩子气。现在看来,出版时曾有的良心谴责不无道理。实际上我在出版它时已经从它那里脱身而出了。它基本上产生于86/87年⑤。当时我是初学者,在哲学问题上没有正确的知识,在哲学能力上没有正确的训练。而当我在极力构想数学思维的逻辑学、尤其是数学运算的逻辑学时,那些不可理解的陌生世界在困扰着我:纯粹逻辑的世界和行为意识的世界,今天我会说,是现象学的世界,也是心理学的世界。我知道不能将它们等同为一,但它们相互间必定具有联系,并且构成一个内部的统一。因此,我一方面在表象和判断的本质、在关系理论等等问题上绞尽脑汁,而另一方面则为弄清数学-逻辑形式的联系而苦思冥想。也许首先是1890年冬对逻辑演算的研究⑥导致了向整个纯粹逻辑领域的扩展。而后是1891/1892年关于心理学的讲座。⑦它使我看到了描述心理学的著述,使我如饥似渴地转向它。詹姆斯的心理学⑧我只读过一些,极为有限,它给了一些启示之光。⑨我看到,一个果敢和独创的人是如何不受传统的束缚,并且试图真实地坚持和描述他所直观到的东西。这个影响对我来说也许不无意义,尽管我只能阅读和理解少数几页。是的,描述与忠诚,这是完全必要的。诚然,在我的论文于1894年⑩发表后,我才阅读和摘录了较多的部分。我现在重读了这篇论文(对在上述讲座中涌现给我的思想的阐述)。它是对《逻辑研究》、尤其是对第三研究和第五研究的第一个构想。 可惜我无法再判断,迈农的关系理论对我的影响有多大。但直至1891年(11)与迈农的通信才导致了对它的更为仔细的研究。但很难设想,除了几个有限的思想以外,它还对我在方法上提供过什么。 近来我又读了我最近几年的书评(12),还有《逻辑研究》的一些部分。 迈农的书已经无法在表象和判断的研究方面为我提供如此多的东西了,除了一个巨大的兴奋以外,每当一个并非无足轻重的人在思考的问题也正是我们多年来操心的问题时,就会出现这种兴奋。我在这部书中仅仅发现一个重要的思想,它是我在《逻辑研究》中没有说出的,尽管我在起草过程中已经有了它并思考过它,但却未敢接受它:将判断向“单纯表象”的变异转用于愿望和所有其他行为上,我还有关于这个问题的标明日期的页张(13)(1894年),在那儿我恰好和迈农的立场一致。但当然,我看到了迈农没有看到的巨大困难,而它们阻止我得出结论。迈农的表象概念是完全不明智的和完全不可理解的。显而易见,与迈农的分歧是有必要的并且是无法避免的,撇开这一点不论:总有一天会证明,这些研究领域与最本质认识的这两个方面实际上是一致的。 我们像是两个在同一个黑暗的局部世界中旅行的人。我们当然常常看到同一个东西并且对它进行描述,但与我们不同的领悟力相符合,这些描述也含有多重的差异。 可以逐段逐段地证明这一点,撇开关于情感行为的一章以及关于假言判断和假设推理的一章不论。诚然,我是将后者视为完全错误的。我在读完迈农后便开始对我的文稿进行整理和作出纵观。我惊异地看到,在这些文稿中包含了多少东西,有多少东西已被开启但并未被完成。它们完全可以证明,这些深刻的和最深刻的问题曾多么有力地抓住了我。而且在通读这些文稿时,它们又重新抓住了我。这一点是肯定的;我永远不会放弃这些研究领域,不会让这些已经启动了的钻研与奠基半途而废,因为那将意味着放弃我自己。这曾是我多年的生活,而我的生活永远不可以也永远不应当变为碎片。我浪费了多少时间、生命和精神工作(充满价值的认识开端)!我让多少已经开始了的建构复归废墟!自发表《逻辑研究》以来,我的生活获得了内心的坚定性。内心的统一性应当并且必须从现在开始显示出来。可惜我的人格不能再成为充分的和完整的。它不能再获得世界观的统一,无法再获得自由成长的、美的和自然的有机构成的统一。但是,谢天谢地,它并不缺少成果,而且更多的成果正在成熟之中。在这个(真可惜)如此支离破碎和伤痕累累的树干上能够生长出这些特殊的价值,现在应当使它们成熟起来。这就是我自此刻起的生活,这是我特殊的生活使命的领域。我不愿沮丧,而是希望,如果我所做的确实是有益于后代的工作,我会感到满意。即使对我来说,放弃自然的、美的构成中的和谐统一与自由的喜悦是多么艰难,我也必须这样做。我只能欣赏其他人的美和统一性。但我必须为我的使命生活,并且在对它们的完成中寻找我的价值和我的内心保证。在它们的成果上,他们会了解它们。而在我的成果上,我会了解我自己;如果我能够在艰苦的工作中使它们在我之中成熟,而且是在有序的步骤中成熟,那么我就能够敬重我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