郭沫若的《创造十年》,主要是记叙1918至1923年间创造社从酝酿到成立,以及创办《创造》季刊、《创造周报》、《创造日》的经过。1932年,由现代书局初版后,1933年1月20日再版,1933年11月1日三版,32开本,正文272页。1943年7月,重庆作家书屋一版,32开本,正文209页。1947年5月,上海海燕书店出版社根据作者的审订,将《学生时代》、《创造十年》、《创造十年续编》、《北伐途次》、《跨着东海》、《我是中国人》汇辑起来,名为《革命春秋》(即《沫若自传》第2卷)。1957-1963年,人民文学出版社编辑出版《沫若文集》,所有稿样均请郭沫若过目,并作了校对和修改,《创造十年》被收入1958年8月人民文学出版社出版的《沫若文集》第7卷。此后,1979年《沫若自传》出了单行本,《创造十年》被编入《学生时代》,1992年人民文学出版社在出版《郭沫若全集》时,《创造十年》被收入第12卷,均依据1958年《沫若文集》第7卷版本编入。 在《创造十年》初版本交由现代书局出版时,郭沫若曾写信给叶灵凤,提出“要经我校阅一次才可出版”,“原稿未经作者同意,不得删改,如有删改版权作废”等条件,[1](P380)可见《创造十年》初版本是经过作者认真校阅后方才得以出版,但在《沫若文集》出版时,作者却对《创造十年》进行了仔细的斟酌、更正和修改,或是大段的改变,或字句的变化,或是对他人他事态度的变化,其作者的意图何在,值得仔细考辨和分析。《创造十年》出版后,有着不同的评价,如杨凡早在1932年的《微音》第2卷第9期上,就发表了《评郭沫若的〈创造十年〉》,认为《创造十年》是非驴非马的“骡形作品”,既非文艺作品又非论文,是个人流水账式的记录,并且重主观轻客观,重个人轻《创造社》产生的社会时代背景,对鲁迅的批评也缺乏冷静的头脑。学术界一般倾向于将那些自述性的文字作为佐证的史料,用作对郭沫若和创造社的研究,突出的是它的史实性和传记文体。事实上,从文本修改的对比,可以看到作者对自我的不同认知和建构,由此呈现出不同的自我形象,在其背后还隐藏有不同的原因和动机,进而从一个侧面折射出个人与社会时代互动的复杂关系。 在《创造十年》正文中,郭沫若只对少部分内容进行了“删改”,也仅限于删和改,郭沫若力求在保持原作的基础上进行删改,并且,在1958年的郭沫若看来,每一处删改都是必要的。郭沫若的删改主要涉及到对鲁迅的评价、对自我思想以及社会的不同认识三个方面。 一、关于鲁迅的删改 1.我现在终于决了心,要费点工夫来记录出我所知道的创造社,或者更适切地是以创造社为中心的我自己十年间的生活。牵延了三年,使我终于起了决心的,说也奇怪,却要感谢我们中国的大小说家鲁迅先生。 改为:我现在终于下了决心,要费点工夫采记录出我所知道的创造社,或者更适切地说,是以创造社为中心的我自己十年间的生活。迁延了三年,使我终于下了决心的,说也奇怪,却要感谢我们的鲁迅先生。 2.K的说话显然是含蓄有一些锋芒,但我们也没有作怎样的深谈,因为我对于鲁迅先生的旧作既少研究,他的转换方向以后的新作我也还没曾看见。 改为:K的说话显然含有一种讽刺,但我们也没有作怎样的深谈,因为我对于鲁迅先生的旧作既少研究,他的方向转换以后的新作我也还未曾看见。 3.文学研究会的一些“君子大人”(这是鲁迅先生的言外之意,因为是和“才子痞棍”相对),特别是属于文学研究会的我们的鲁迅先生,是很清而且高,高而且清,没有受过“大书店”的买贿的! 改为:文学研究会的一些“正人君子”(这是鲁迅先生的言外之意,因为是和“才子痞棍”相对),特别是袒护文学研究会的我们鲁迅先生,是很清而且高,高而且清,没有受过“大书店”的买贿的! 4.老实说,我对于我们鲁迅先生这位“大人君子”的脑筋不免有点怀疑。鲁迅先生或者不会是有意的捏诬,因为受书店老板告发,倒不是什么大不名誉的事; 改为:老实说,我对于我们鲁迅先生这位伟大的“正人君子”的脑筋不免有点怀疑。鲁迅先生或许不会是有意的捏诬,因为受书店老板告发,倒也并不是甚么不名誉的事。 5.“是的,鲁迅先生到底不愧是文学研究会的发起员之一人,在这些地方却很能替本店发卖膏药。‘货真价实,只此一家’——只有文学研究会是文学的正统,是最革命的团体。我们在这儿来高呼几声口号: 革命的文学研究会万岁! 拥护文学的正统! 打倒一切反动的文学团体! 拥护我们的文坛总司令鲁迅先生! 反对文学研究会的就是反革命! 反对鲁迅先生的就是反革命! 改为:是的,只有文学研究会才是文学的正统,是最革命的团体。我可以奉命拥护,高呼几声口号: 革命的文学研究会万岁! 文学的正统万岁! 文坛总司令鲁迅先生万岁! 《创造十年》因鲁迅而起,1932年1月3日,郭沫若与来访的日本朋友谈到鲁迅和中国的文艺,认为鲁迅是一位采用写实手法的作家,颇带有一种虚无主义的倾向,近年转到左翼来了。他对鲁迅的作品缺少研究,后经日本朋友的介绍,翻阅了《古东多万》杂志第2号刊载的鲁迅《上海文艺之一瞥》一文,他不同意其中对创造社的评论,对此,他专门撰写了《创造十年·发端》一文。1958年《沫若文集》第七卷出版时,郭沫若为《创造十年·发端》作了如下的注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