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图分类号:1206.6文献标识码:A文章编号:1006-2920(2007)05-0070-09 20世纪90年代的苏青研究进入一个新阶段,作品出版不断增加,研究领域不断拓宽。此一阶段的评论文章视角多样、风格繁多,或按题材划分进行研究,如何莲芳的《女性气韵:素手绘凡俗——苏青散文品格初论》[1]、易立华的《苏青散文简论》[2]、冯立亚的《论苏青散文的艺术世界》[3]、薛南的《苏青散文:伟大的单纯》[4]等等,或从都市女性写作、地域文化、沦陷区写作等角度切入作品进行评论。在众多的研究者中,笔者比较认同方贤绪的《女性主义的感觉世界——苏青解读一种》[5]、孔寒冰的《苏青都市女性文学的现代分析》[6]等文章中的观点。苏青和张爱玲的出现打破了“五四”以来女性思想解放沉寂的局面,苏青提倡女性自我意识及真正的男女平等,喊出了女性的心声,有了人的自觉意识。苏青作品的独特之处在于她始终以独特的女性视角进行写作,关注着时代大潮中女人命运的流转变迁。她对于女性经验毫无忌讳的大胆坦白,对女性问题“差异”性的理解是前所未有的,对后世的女性写作有着重要的启迪作用。苏青的作品,不论是小说还是随笔,都不是想象性的而是纪实性的:按照生活事实展开叙述,以既得利益性和实用性作为衡量事物价值的标准。苏青通过身边的柴米油盐等细小琐事入手,表现女性对人生和社会的感触。她的“妇女写作”和“女性话语”都是以“市民话语”的模式叙述的,这点点滴滴的实用和对当下境遇求实求切的把握探索,使她的女性主义创作有别于西方同类作家的宏阔眼光和哲理,而饱含着市民的聪敏和智慧。[7] 一、先锋性的表象 “女性意识”一词,最初被称为“妇女意识”,后来统一翻译为“女性意识”。以“女性意识”为中心的文艺观,是在1929年英国现代女作家弗吉尼亚·伍尔芙的《自己的一间屋子》中提出来的。其基本思想是反抗父权制度对妇女的压抑和迫害,反对妇女的屈从地位,要求妇女解放。袁丽丽曾经指出:“长久以来,女性意识处于压抑状态,甚至在某个阶段,女性向性别的对立面——男性化过渡和转变,凸现出压抑之下的置换模式,表现在,即使有一些女作家及作品的出现,但仍被认为是一种超性别的叙事,或者认为是一种男性视点的叙事,女性在这一时期的特征是匿名和隐藏的。”[8]7 女性进行文学创作,在中国古已有之,但她们的创作都没有摆脱男性话语的垄断,未能形成自己的女性话语,更不可能张扬自己的女性意识。而苏青所创作的散文集《浣锦集》和《结婚十年》等作品无不是从女性视角,关注妇女生活,运用女性言语,书写女性的点滴,这是在苏青出现之前所缺乏的。 1.独特的女性体验,大胆而直白的女性话语 首先,苏青的个性化写作之首——先锋性,表现为典型的妇女写作。她通常从个人纯粹的女性体验,写出不为男人所知的领域,展示了女性的真实。如,她这样描写生育时的感受: 这样一次又一次地迸着,也不知过了多少时间,在我已有迷惘,连恐惧悲哀的心思都没有了,只觉得周身作不得主,不知如何是好。痛不像痛,想大便又不能大便,像有一块很大很大的东西,堵在后面,用力进,只是进不出来。白布单早已揭去了,下身赤露着,不觉得冷,更不觉得羞耻。[9]72 另外,在《谈女人》、《论女子交友》、《写字间的女性》、《我的女友们》、《谈男人》等作品中,苏青始终以女性视角、独特的女性经验,描写女性生活,时常给人耳目一新的言论。 在苏青看来,女性解放离不开社会解放,但即使社会解放了,女性自身并不一定真正实现解放。女性在关注外在世界的解放时,不应忽视自己内在精神世界的改造。她在《论红颜薄命》中写到:“红颜女子不一定薄命,红颜而无知,才像水中捞月,随时有失足堕水,惨遭灭顶之虞呀。”[10]135通过作品一眼可以看出是来自女人之手。苏青,作为典型女人反映到其作品中,更是满纸女性情调。正像何莲芳在《倾吐新女性悲哀的“妇女写作”——试论苏青小说集〈结婚十年〉》中所说:“不论从哪个意义上说,苏青的小说创作都可谓典型的妇女写作。即,写作立场的女性化是苏青创作的一个突出特征。她自始至终从女性视点出发,描写女性生存的悲欢际遇。”[11] 苏青创作的成功之处在于她把自己真正感受到的自己眼中的世界写出来。而且更多的是女性心声的自然流露。譬如她说:“为女人打算,最合理想的生活,应该是:婚姻取消,同居自由,生出孩子来则归母亲抚养,而由国家津贴费用。倘这孩子尚有外祖母在,则外婆养外孙该是最合适的了。”[12]5这些话正如张爱玲所言:“她这一类的隽语,向来是听上去有点过分,可笑,仔细想起来却是结实的真实。”[13]471 笔者认为在妇女解放的道路上,苏青是一个勇敢的探索者、实践者,她时刻关注女性命运,对后世的女性写作有着重要的启迪作用。另外,苏青在文章中不断呼吁建立托儿所和公共食堂。虽然现在看来这不算问题,但在当时却是天方夜谭,在男性主宰的社会里,谁会理会做饭、看孩子等这样的问题,苏青的女性话语打破了男性话语的垄断。 其次,苏青在用词用语上表现出一份超现代的大胆、泼辣和率直。想别人之未想,言别人之未敢言。正如有论者说:“因为她有着海阔天空的胸襟,大胆直爽的性格,她所感到的想到的都毫无嫌避,还不掩饰地在她笔下抒写出来,这种别的女作家所不敢有的作风……却使她站上了目前文坛的很高地位。”“我们随时可以在她的作品中读到她的‘赤裸裸’的‘直言谈相’,像‘性欲’、‘月经’、‘生理需要’……一类在一般文艺作品中不大用到的名词成语,在她的笔下简直是‘家常便饭’。”[14]486-487