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7年的中国文坛波澜不惊,却又意味深长。随着去年年底49岁的作家铁凝当选全国作协主席,本年度各省作协相继进行了换届选举,部分新生代作家走上省作协领导岗位。与此呼应的是“80后”作家加入中国作协,这似乎意味着2007年是中国文坛具有代际传承象征意义的一年;传统的文学奖项在这一年继续吸引着大家的目光,而新设立的奖项也在争抢人们的眼球,“鲁迅文学奖”、“人民文学奖”、“姚雪垠长篇历史小说奖”、“华语文学传媒奖”、“小小说终身成就奖”等都有可圈可点之处;网络文学在2007年出现重大转折,“起点”作家群的出现、一批带着“起点”特色的新小说类型诞生,似乎应验了多年前网络文学研究者中乐观派的预言,构成了2007年文学的新增长点。文学和行为艺术挂钩,在去年小说家行乞、诗人裸体读诗之后,今年又有诗人杨钊“伪自杀”,并宣称“自杀是一场行为艺术”,让诗歌在新诗诞生90周年之际又成了热议对象,而上个世纪80年代的中学生校园诗人、当年的《中学生校园诗报》主编姜红伟完成了“千里走单骑”,寻访40余位上世纪80年代中学生校园诗人的壮举,算不算一场真正的诗歌祭奠?“神话重述”经苏童、叶兆言,2007年以李锐《人间:重述白蛇传》的完成而告一段落,但它引发的思考刚刚开始;“二王”(王朔、王蒙)为代表的一批作家频频在媒体露脸,作家明星化逐渐成为普遍现象;顾彬的言论其实是老调重弹,但关系到如何评价中国当代文学的严肃问题,亦构成了2007年“焦点事件”。对2007年的文学现状做总体性扫描,我们会发现,2007是色彩斑斓的一年,也是意味纷呈的一年。 “80后”作家获主流文坛认可 2007年似乎成了主流文学界与“80后”作家的和解年。在铁凝担任中国作协主席,不少新生代作家登上各省作协领导岗位的大背景之下,中国作协张开了怀抱,接受“80后”作家入会申请。与此同时,2007年3月25日,由中国小说学会主办的2006年度中国小说排行榜揭晓,张悦然长篇小说《誓鸟》上榜,似乎标志着主流批评界对“80后”作家的承认。此前“80后”作家主要依托市场,并获得了较大成功,这在某种程度上造成了“80后”文学对主流文学权威的排斥,反过来也刺激了主流文学对“80后”文学的偏见。在相当长的时间里,主流文学与“80后”文学相互对峙,甚至相互妖魔化,2006年的“韩(寒)白(烨)之争”便是双方矛盾激化的结果。 当然,代沟是存在的,但理解甚至和解并非不可能。随着“80后”的逐渐成熟,寻找精神出路的青年作家开始向主流文学界主动靠拢;同时,2007年主流批评界对“80后”表现出更为宽容和理解的态度。《南方文坛》聚焦“80后”,第二期和第四期开辟专栏集中发表了春树、笛安、李傻傻、郑小琼等“80后”作家评论小辑。在2007年5月份的作协会议上,当年“韩白之争”的当事者白烨呼吁设立青委会,着力扶持“80后”作家。 随着“80后”年龄的增长和“80后”读者阅读兴趣的分化转移,“80后”开始分化,如何走出青春文学,走出“80后”的市场光环,将是他们必须思考的问题。张悦然在《誓鸟》出版后宣称,她希望媒体不再把她归类于“80后”。她说,《誓鸟》是她向青春告别的成年礼。如果说《誓鸟》登上年度小说排行榜标志张悦然完成了个人成人加冕仪式,那么“80后”十作家加入中国作协,则是这一代作家的集体成人礼。 打工文学崛起成底层叙事主流 “底层叙事”已经热了数年,但是,它一直摆脱不了“知识分子作家代底层叙述”的代言怪圈,也摆脱不了“底层作家价值观小资化、文学观纯文学化”的“底层写作反底层”的窠臼。2007年,打工文学崛起成为底层叙事的主流。不同于知识分子作家以底层视角描写底层生活,强调为底层代言的“底层文学”,打工文学是身居底层的打工族描写自身生活、自己为自己说话的文学。5月21日,广东东莞的“打工妹”郑小琼凭借散文《铁·塑料厂》获得人民文学“新浪潮散文奖”,这个奖项自然是小得不足一提,但是,“打工妹”郑小琼的写作立场却值得我们把她视作2007年度中国文坛的一个标志性人物。 1984年,《特区文学》杂志发表了打工者林坚的小说《深夜,海边有一个人》,被认为是打工文学问世的标志。此后,越来越多的打工者加入到打工文学创作的行列中,打工文学创作群体日益庞大,出现了安子、周崇贤、王十月、谢湘南、许强、邬霞等一批具有影响力的打工作家。但是,因其主题倾向、审美风格甚至作者身份等诸多因素得不到主流文学的认同,打工文学始终处在“文坛”边缘。打工作家对待这种边缘地位的态度也值得我们玩味:他们中的许多作者无法坚守自己的民间身份和创作立场,在文学表现方式和思想倾向上被主流文学和主流意识形态同化,造成徒有“打工文学”外表却无“底层叙事”内核的现象。 打工文学发展的瓶颈在哪里?第一代打工作家周崇贤认为,打工文学缺乏的不是文学性,而恰恰是血性。一些打工文学作者不认同自己的身份,无法以打工者的身份发声,有的甚至转向用低俗的小市民、小资文学趣味去迎合读者。评论家杨宏海认为,新世纪以来的打工文学,面临两个走向,一个走向是如郑小琼等一批打工青年在文学园地默默坚守底层写作,使打工文学走向深化:另一个走向则是庸俗化,沦为地摊文学,以迎合市场化需求。其实,在我们看来,“打工文学”的问题还不仅仅是思想倾向上的,同时也是文学观念上的,打工文学如果放弃民间的、底层的叙事策略,而被纯文学同化,同样面临失去自我的窘境。郑小琼是比较清醒的打工文学作家。东莞作协的何超认为,“郑小琼的诗和散文异常清醒和冷静,绝不是赤裸裸地展示打工的直接经验,早已超越了打工文学这一狭窄的局限。”李敬泽认为,像郑小琼这样的作家们,“他们从内心出发,回到自身的疼痛,他们的存在本身就是反抗这些格式化了的经验”。郑小琼等打工作者保持体制外写作者身份,坚守打工者自我言说的写作方式的努力,给2007年中国文坛带来了新的气息。批评界一直呼吁的“底层叙事”,似乎也在此找到了“底层自我言说”的落脚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