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图分类号]G114 [文献标识码]A [文章编号]1002-0209(2007)06-0099-08 城市的文化品格,是指城市在长期的历史积淀中凝结而成的,反映其理想目标、精神信念、文化底蕴、审美情趣、行为准则和思维方式的价值观念体系和群体意识。北京是一座历史悠久的文化名城,在其漫长的城市文化发展史中,有两个“三分之一”尤其值得关注。其一,北京近三千年的建城史中,有近三分之一即近九百年时间是作为中国的“首善之区”存在的。从世界文化的发展规律来看,“首善之区的文化虽然不可避免地受到政治需要的影响,但首都作为政治中心的地位却是以文化为根基的” [1]。其二,中国自太学创立以来两千余年的高等教育史中,亦有三分之一即约七百年是以北京为中心的。而从教育文化的发展规律来看,“教化之行也,建首善自京师始”[2](P3118-3119),“首善之区”至高无上的文化地位,恰恰是以其在教育方面的先导性和辐射性为前提的。可见,“首善之区”的建设和发展,必须以先进的“首善文化”为基础;而先进的“首善文化”的建设和发展,又必须以先进的教育,尤其是居于教育链顶端的高等教育的进步为前提。 因此,所谓北京的文化品格,就是一种以发达的高等教育为首要标志的“首善文化”的品格。那么,何谓“首善文化”?“首善”一词最早出自《史记·儒林列传》:“闻三代之道,乡里有教,夏曰校,殷曰序,周曰庠。其劝善也,显之朝廷;其惩恶也,加之刑罚。故教化之行也,建首善自京师始,由内及外。”[2](P3118-3119)意谓实施教化自京师开始,京师为教化的起点和先导。大约从宋朝起,“首善”一词被用来专指国都,意思是国都文化水平最高,是全国的楷模[3]。而今,“首善之区”的功能定位早已不可与古代同日而语。党中央已经提出,要求北京努力在经济、政治、文化及党的建设的各个领域,在改革发展稳定的各个方面都走在全国前列。前不久在北京市第十次党代会上,刘淇书记也在会议报告中指出,“要全面贯彻落实科学发展观,加快构建社会主义和谐社会,全力办好有特色、高水平的奥运会,开创首都经济建设、政治建设、文化建设、社会建设和党的建设的新局面,努力把北京建设成为繁荣、文明、和谐、宜居的首善之区。”①可见,在新的时代环境下,对“首善文化”的含义起码应从两个层面来理解:一是作为与“首善政治”、“首善经济”、“首善社会”相平行的一个方面,对首都其他几个方面的建设和发展起着重要的指导和支撑作用;二是作为文化发展的排头兵,对全国文化发展的示范和辐射作用更胜以往。 北京的“首善文化”品格,具体表现出以下特征:其一,经世性。北京文化被赋予了一种以天下兴亡为己任,从国家民族利益着眼,不拘眼前小利,雍容大度,志向高远,以强烈的政治责任感和社会参与意识为特征的经世性格,这也正是北京文化显著区别于其他城市的独特之处。其二,先导性。就梁启超所提出的文化三层次,即器物——制度——伦理三者而言,相对于上海、广州等另外一些以“开风气之先”而闻名的城市,北京在衣食住行等“器物”的层面上,算不上是一个“时髦”的城市;它对文化的引领,更多地表现为在制度和伦理等更深层面上的思考和变革。其三,包容性。北京自古以来便是多民族的、多元文化荟萃的中心,近代以来,更成为中外文化对话、融合的重要平台。 近几年来,随着北京市2008年奥运会的申办成功,以发展文化创意产业为主导的经济增长方式转型的开始,构建和谐社会首善之区各项工作的全面展开,以及“国家首都、历史名城、世界城市、宜居城市”发展定位的确立,学界对于北京“首善文化”的讨论日趋热烈②。但迄今为止,关于大学与北京文化品格的关系,尚未见有专文论述。而这方面的讨论显然是非常必要的。这是因为,在北京文化“首善”品格的形成过程中,大学的出现和发展不仅是其中不可缺少的一个重要环节,而且是促使其内涵不断变化、丰富、发展的内在动力和主导性因素。 一、古代大学与北京“首善文化”品格的形成 其实“首善之区”高等教育的重要作用,很早即为统治者所高度关注。西汉元狩元年(前124),汉武帝在董仲舒及丞相公孙弘的建议下,建太学于京师,并创立博士弟子员(太学学生)制度,是为中国高等教育的开端。而就在太学创立的同时,董仲舒便在《对贤良策》中提出:“养士之大者,莫大乎太学。太学者,贤士之所关也,教化之本原也。”[4](P140)也就是说,太学是封建王朝培养“贤士”的最高教育机构,而“贤士”的培养,又关系国家教化的本原。其后至隋代炀帝时期,改设太学为国子监,名称虽有变化,其培养士人、教化天下之宗旨则一脉相承。 元大德十年(1306),北京于安定门内成贤街(后改名国子监街)建成国子监,这是北京最早的高等教育机构。它的建立,奠定了北京文化“首善”地位的基础。之后,历元、明、清三代,国子监的教化意义被封建统治者一再强调,北京“首善文化”的至尊地位也从而不断得到巩固和强化。康熙八年,敕谕国子监祭酒司业等官曰:“朕惟圣人之道高明广大昭垂万世,所以兴道致治敦伦善俗莫能外也。朕缵承丕业文治诞敷景仰先哲至德,今行辟雍释奠之典,将以鼓舞人才,宣布教化。”[5](P255)康熙四十一年,上谕礼部:“训饬士子文,若令各府州县学宫一体勒石,恐有不产石州县地方,或致借端扰派,应俟国子监勒石后,以撰本典颁各省转发所属学官,一体遵行。”[6](P261)同治元年年底,清政府再次下诏敦促国子监祭酒、各省学政切实讲明正学,端正士风:“太学为自古培植人材之地,我朝振兴庠序,加意教习,世宗宪皇帝赏给库银,增置黉舍,首善之区,四方观瞻所系,必得如唐之韩愈、宋之胡瑗,躬行实践,讲明正学,以为表率,人材自能蒸蒸日上。” [7](P147)上述一系列煌煌上谕,一方面突出了国子监“兴道致治敦伦善俗”的基本功能,另一方面则强调了北京作为“首善之区,四方观瞻所系”的特殊地位。而从传统教育的宗旨和传统士大夫的价值取向来看,北京作为“首善之区”的教化功能的不断强化,无疑对其基本文化品格的形成产生了非常重要的影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