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政治上构建全球化,首先要批判的是全球主义的新自由主义思想,批判它的经济一维观、单向思维,以及企图将不适用于政治领域的世界市场权威理论套用于高级政治。其次要认清的是:全球性和全球化既不是资本主义福利国家为了摆脱束缚竭力鼓吹的虚假繁荣,也不能成为让一切服从于世界市场新自然规律的理由。所以我们还需要再三强调:全球化时代并不意味着政治已经走到了终结,而是迎来了一个新的开始。 全球化冲击的到来象征着它已步入了第二个发展阶段,这种冲击表现在政治上,因为全球化的风云变幻迫使社会各个阶层的所有机构组织都必须深入研究它们所陷入的矛盾及面临的挑战。目前还存在着守旧力量,主要分为两派,一派主张福利国家,另一派则坚守民族国家,两派的契合点就是捍卫民族国家之现状,共同反抗“世界市场入侵”。应对全球化,就必须首先战胜这两派力量。 那么应对全球化的答案究竟何在?我想从十个方面展开讨论,分别是:国际合作;跨国国家或“相容主权”;按资分配;教育政策的新导向;跨国企业家是非民主的还是反民主的;公民劳动联盟;德国新的文化、政治、经济目标定位;经验文化、短缺市场和社会自我更新;开放的企业家和自主的劳动者;反排斥社会契约。 一、国际合作 政治上应对全球化的第一点——也是特别受社会民主现代化支持者青睐的——就是必须扩大民族国家之间的政治合作,目的是限制或避免跨国企业为避税和提高国家补贴而一手编导的“黑幕交易”。 在此过程中,政治的作用是让公众明白,全球化不能意味着一切都听从市场的安排。恰恰相反,全球化的发展对与其息息相关的国际规则的要求、对跨边界互动行为的国际条例与制度的要求都提高了。因此全球化必然伴随着主权国家之间更好的政治协调,对银行和金融机构更有效的国际监控,国家关税壁垒(例如在欧盟内部)的消除,国际组织之间更加紧密、灵活、有效的合作。 在国际经济关系上也应该像国内一样有一个框架:市场需要一个政治化的秩序框架。就如同注重社会与环保效益的市场经济是欧盟的政治协商系统一样,这种模式也应该推而广之,成为世界经济新秩序的基础,这样一来就能为那些在效益与创意上具有竞争力的企业在公平贸易中提供充分利用可配置资源的条件。 因此,在超国家方向的框架内,我们就需要进行国际磋商。这些方向均有现成的例子,如欧盟、七国集团、经合组织(OECD)、国际货币基金组织与世界贸易组织(WTO)等。因为在全球化核心领域,国际贸易与投资的主流都是由欧洲、美国、加拿大与日本这些经济发达国家来引导的,所以所谓的全球化无法置身于它们的控制之外。为了实现良好的国际合作,我们必须尽可能利用政治行为手段来有效地控制现有以及可预见的全球化问题。 应对全球化不能寄希望于出现超级大国或世界国家,而要依靠各民族国家“同心协力”。各民族国家必须相互协调,建立起联络网,并做到以下两点:一是要使跨国企业受到约束,不能再为所欲为;二是更新国家政治的权力与发展要求。也就是希望能够借助世界主义的社会民主的国际时代来为社会民主的国家注入活力,使其重焕生机。 从新社会民主的观点来看,就是要用国际合作来代替保护主义,促进超国家一体化和撤销管制,保证在国内层面有干预行为的国家一方面放弃体系竞争,另一方面通过国家与社会的相互作用以及工业政策为国内经济发展创造高水平的竞争优势。 改革社会民主时代的国际联结战略取得成功是必要的,但也是问题重重,原因有三:首先,人们过于乐观地估计了基础变迁的程度,其结果很可能是换汤不换药的战略。其次,人们没有考虑到国际政治在很大程度上是撤销管制规定的政治。另外,人们不清楚如何有效地控制民族国家在投资和就业方面的竞争,而且随着大规模失业,这种竞争更加激烈。民族国家都是利己的卡特尔,它们自顾自的行为将面临着非此即彼的境遇:要么等着税收减少,要么转而向其他国家联盟获取更多的税收。最后,社会民主主义者认为,建立并保障社会和平是全球化的政治砝码,但如果说在第一阶段是如此,在全球化的第二阶段就不再是这样了。因为社会民主主义者自己也陷入了进退维谷的境地。坦率但客观地说:谁知道呢,也许社会和平正是在这种激烈的世界市场竞争条件下由跨国企业自主建立起来的呢? 二、跨国国家或“相容主权” 在全球化中,环境保护并不是什么新鲜议题,而且时常被曲解。环保政策遭遇全球化,面临全球竞争,环保显得过于奢侈,这些都是普通民众的一贯看法,环境保护者也无可奈何。 那些在环保方面做得相对较多同时又保证经济良好运行的国家确实非常值得借鉴。在全球竞争时代,环保并不是发展障碍,明智的环保政策也是国家竞争力的一个指标。在环保方面相对做出较多贡献的国家,它们的经济发展比其他国家都要快得多,并且它们在就业问题方面也取得了较大的成功。例如,自1993年经济衰退以来,荷兰、丹麦以及同样积极推行环保政策的新西兰的失业率降低了约1/3。 在世界市场背景下,发展中国家无法凭一己之力强大起来,因此各个国家现在经常采取的是集体行动。那么集体行动究竟为何物?我们可以找到许多现成的模式——诸如国际组织、多边主义或多层级政治,但这些都立足于民族国家。与此相反,我提出了跨国国家模式。在这种模式中,互斥的民族国家和民族国家社会的转换关系被一种能够产生国家联邦的复合框架所代替,而这种国家联邦以“全球地方”的形式立足于世界,重新确立它们的特殊独立性。跨国国家模式与所有其他合作模式相矛盾:作为应对全球化的一套方案,跨国国家就是要彼此联合,建立起独立于民族国家之外的区域主权和身份认同。它们既是合作国家又是独立国家,是合作国家基础上的独立国家。换言之,国家之间的联合为后民族国家开辟了新的行动空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