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者”与“自我”因“易”而化成——这是我们要讨论的中心观点。于连的《内在之象——对〈易经〉的哲学解读》(Figures de l' Immanence)和德勒兹、伽塔利的《什么是哲学?》(Qu'est-ceque la Philosophie?),启发了我们对此观点的讨论。 什么是他者?什么是自我?什么是易? 就自我而言,他者(autre)就是第二个我自己、日新日日新的我、与我形影不离的朋友,总之,他者是自我的伙伴、搭档或对手。与此相对的,便是自我(ego)。自康德以来,自我(ego)即主体、我的先验统一,而在精神分析学上,它是我(moi)的别名。自我对他者而言是别样的,是为他者营造的迷宫。迷宫里有一条穿越的线,而迷宫本身就是因线条运动而产生的;有线,我们就可在迷宫中通行无阻;有线即有道—路,就可打通自我与他者间的关口或阈限(seuil);无线则无道—路,关口则闭着。至于易,它有三义(意、道):“《易纬乾凿度》云:‘易一名而含三义,所谓易也,变易也,不易也。’郑玄依此义作《易赞》及《易论》云:‘易一名而含三义:易简一也,变易二也,不易三也’”(转引自钱钟书,第1页)。此三义出自《周易·系辞》,意在简括天地之大道,探究天地之变易和不易(不易在易之中,变中有不变,即定与稳,这是万物的秩序和法则)。三义之中,变易为最要,故本文主取“变易”,辅以其余。在法语中,有如下字词来表达变—易:changement,altération,mutations,transformations,variation,等等。 一 我们谈论他者,不能离开自我;谈论自我,离不开我性,即相同性(identité);同样,谈论他者,离不开他性,即相异性(altérité);谈论他者与自我间的关系,离不开易、变,也离不开不易,即恒定(constance)、稳定(stabilité)。他者与自我、他性与我性、易与定,并存、同在。我们可以以易-定为轴心建立十分复杂的纵横坐标(环视图,image panoptique),此坐标却体现在两条纵横相交的线上。自我与他者沿线排列并卷入一系列因素,其方向与关系由易之凸凹决定。如天上地下,自我位于他者之右,而凸易位于凹易之上,各有其位:哲学从此坐标的间隙中诞生(cf.Deleuze & Guattari,p.144)。 在《易》的阴阳对子思维方式上,如果我们把自我“对折为”(plier)(ibid,p.46)或“兑换为”(changer)实线(trait plein)、连号(marque continu):—(阳爻,爻本是道、线、符,即组成八卦的长短横道[线、符]。爻分阴、阳两道且产生错综复杂的关系),那么,我们则把他者“对折为”或“兑换为”虚线(trait brisé)、断号(marqu ediscontinue):--(阴爻)。—表达阳,--表达阴,它们共同、形象、直观地表达了对立、关系及其易之可能性(possibilités de transformation)(cf.Jullien,p.1)等观念。我们可以把“—”称为“自我线”(我线)(参见单之蔷①),把“--”叫做“他者线”(他线)。本文的主题是讨论“易”、“他者”与“自我”及其相互关系,因此,以“易”为轴心,“他者”和“他者线”,与“自我”和“自我线”密切相关,换言之,—(阳爻)与--(阴爻)不可分;爻本有阴阳两道,即凹凸二维。 他者线表达了自我与他者之间的交互线或互联线,它既是自我的界限,又是他者的界限。这是一条相似线,它贯穿—贯通—联通自我与他者。可见,线是中介,意味着过渡、界限、进化、转化,意味着易、变,也意味着变—易准则和向导。这条线其实是一种解决复杂问题的办法,因为它是边界、范围、标记,可以穿越—穿插到底,这意味着所到之处显示出问题的症结、状况和头绪。找到问题的症结、状况和头绪,其答案也就清楚明白了。它因人际(主体间)的关系变化(关系易)而生成,划定了自我与他者之间的交互主体场。它既表达了自我与他者之间的我—他联系,又体现了两者之间的演化。我—他形象是一种变化体或易象(变格、变脸)。他者线不仅划定了自我与他者之间的界限,而且揭示了这两者之间的相似性或酷似性。这种相似性促使自我与他者同易之合力接轨。易之合力是自我与他者各自具有的易之分力的协作,也是它们的收敛。合则一,分则二或多。这充分表明,易之合力卷入并团结自我与他者(如阳与阴、主与客、天与地、强与弱,抽象地说,“—”与“--”),从而生成环形关系:“易”具有自我与他者的特征,反之,自我与他者获得“易”(凹易或凸易)的能量;如果同“易”相反的“定”作用于自我与他者,那么,我们就得到一个新的环形关系:“定”具有自我与他者的特征,反之,自我与他者获得“定”(凹定或凸定)的能量。这两种环形关系都由揭示相似性的“线”维系着并穿越其中。在合力作用下,易(或/与定)、自我与他者等实现互相衔接而生成环形,而其中任何一方都获得其余各方的内在特性,又使各方都获得它的特性或能量,从而环环相扣。一般地讲,我们可以建立一个“易”、“阴”和“阳”之间类似的环形关系:“易”波及并收敛“阴”、“阳”,三者浑然一体(浑体)。易无处不在。易之分力因合而生共体:阴阳共为道。这表明阴阳不可孤立存在,万物皆有对立面:正反、上下、左右、远近、动静、亲疏,等等。 诸自我与诸他者的凝聚在易之合力作用下得以实现。凝聚力作为强制力,具有严密的组织、纪律和机制,因此,它把被分散到各个场和维的力汇集起来,以在时空上对自我与他者进行强整合与打通。比如,大学把造就人才之力作为凝聚力,并以此力把分散的诸自我与诸他者整合进标明地点的时间表里,分力成为合力,每一个体的分散时间上升为集体的合作时间,所有人都必须按照“表格—场”(比如按院系制作的子课程表并由此汇成总课程表,全校或分校区适用的作息时间表,以及交通时刻表,等等)互相协作与沟通,否则,事故必然发生,后果严重。“分”上升为“合”,“合”下降为“分”,这是变—易的回环过程。这有利于优化时间、空间、人力等资源的管理、使用和开发。合力一旦生成,每一个体都只不过是教育机器上的装配部件。教育活动把所有人都嵌入教育机器,以最大限度地挖掘和发挥每一个体的潜能。教师作为自我,即发挥指导和启蒙作用的主要部件,其责任在于教育、培养、指导、考核、评定诸他者(比如学生),而严格的教育领导系统保证了合力的运行,教育者(自我—教师)与受教育者(他者—学生)的言行都由这个系统来陈述、维持和考评。教育活动是领导系统的运转。教育者作为教育活动的实现者,必须无条件服从整体系统,受教育者作为教育活动的承受者也如此。领导系统其实是一个神奇的教育沟通系统,大学则是一架庞大的教育机器(不过仅仅是整台国家机器中的一个因子)。因此,自我与他者在领导系统和大学(教育机器)里被联通。诸如此类的联通其实无处不在,并卷入一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