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图分类号]B15[文献标识码]A [文章编号]1002-8862(2008)01-0072-08 作为反怀疑论的主导力量,语境主义运动已成为“当代认识论中最重要的运动之一”[1]。国内已有学者对语境主义的两个代表人物德罗斯(Keith DeRose)和刘易斯(David Lewis)的基本思想做了介绍,[2]但是对另外一个代表人物科恩(Stewart Cohen)的思想关注不够。即使有些国内文献[3]提到了科恩,也仅仅把他理解为相关替代论语境主义(relevant alternatives contextualism)的一个代表,完全忽略了他后来思想的转向。在《语境主义、怀疑论和理由的结构》一文中,科恩认识到,语境主义与相关替代知识论的联姻是一个错误,“如果把语境主义与相关替代论机制分离开来,我们能够更清楚地提出语境主义。”[4]在科恩看来,如果结合一种步步为营的(bootstrapping)理由结构,我们可以发展出一种更令人满意的反怀疑论的语境主义方案。本文将批判性评价这样一种步步为营的语境主义。 一 科恩对怀疑论问题的诊断 1.演绎闭合论证是最根本的怀疑论论证 语境主义者认为,尽管各种怀疑论论证所依据的怀疑论假设各不相同,但就其论证形式而言,都可以归结为一种德罗斯所说的“来自无知的论证”(the argument from ignorance,AI)。令OP为任意一个关于外部世界的普通命题(ordinary proposition),如我现在坐在电脑前写作或者我有两只手;令SH为任意一个与OP不相容的怀疑论假设(skepticism hypothesis),如我现在正在做梦、我被一个恶魔所欺骗或者我是一个被电脑输入了经验的缸中之脑(a brain-in-a-vat,BIV)等等,那么,AI可以表示如下: (1)我不知道~SH。 (2)如果我不知道~SH,那么我不知道OP。 (3)因此,我不知道OP。[5] 由于前提(2)隐含了知识闭合原则(principle of closure about knowledge,CK),所以AI又被称之为演绎闭合论证。不过,在《怀疑论论证的结构》[6]一文中,布鲁克勒(Anthony Brueckner)对演绎闭合论证的独立性提出了质疑。他认为,为了证明AI中的前提(1),我们必须求助于另外一条认知原则:不充分决定性原则(underdetermination principle);而且,一旦求助于不充分决定性原则,我们就可以构建一个不依赖于闭合原则的怀疑论论证。换言之,在布鲁克勒看来,演绎闭合论证完全是多余的。 科恩在《怀疑论论证的两种形式》中全面系统地反驳了布鲁克勒的基本论点。[7]他认为,为了证明(1),我们不一定要求助于不充分决定性原则;实际上,存在两种独立的怀疑论论证:演绎闭合论证和不充分决定性论证。这两种论证的适用范围和逻辑强度是有区别的。就适用范围而言,演绎闭合论证既适用于整体(global)怀疑论,也适用于局部(local)怀疑论;而不充分决定性论证只适用于整体怀疑论。就逻辑强度而言,演绎闭合论证比不充分决定性论证更为根本,因为后者的两个前提的合取蕴涵前者的两个前提,但反之不然。既然如此,我们为什么还要保留非充分决定性论证呢?这主要是基于说服力(cogency)方面的考虑,因为非充分决定性论证具有更大的直觉说服力。既然演绎闭合论证适用范围更广,且在逻辑上比不充分决定性论证更为根本,所以对于科恩而言,反驳怀疑论的关键就在于反驳演绎闭合论证。 2.成功解决怀疑论问题的标准 仔细审查怀疑论的演绎闭合论证,我们会发现,该论证的两个前提(1)、(2)和其结论(3)的否命题(4)(即我知道OP)都具有高度的直觉合理性;怀疑论者无非是赋予命题(1)和命题(2)更大的直觉合理性来否认命题(4)。为了避免怀疑论,摩尔主义者采用了一种针锋相对的策略,他赋予命题(1)和命题(4)更大的直觉合理性来否认命题(2)。[8]当然,从逻辑上讲,我们也可以赋予命题(2)和命题(4)更大的直觉合理性来否认命题(1)。但是,既然每一个命题都具有独立的直觉合理性,那么,简单地求助于这三个命题中任何两个命题来否定第三个命题是独断的,因而都不是令人满意的反怀疑论方案。 另外一种反怀疑论策略是依据某种知识理论来否定命题(1)或者命题(2),从而维护命题(4)。诺齐克(Robert Nozick)和德雷茨克(Fred Dretske)是采用这一策略的典型代表。他们分别利用知识追踪论(即虚拟条件知识论)和相关替代知识论来论证(2)和(4)的合理性,并以此证明(1)是错误的,进而否认闭合原则。[9]但问题是,在许多认识论学者看来,闭合原则具有极大的合理性,诺齐克和德雷茨克的知识论得出否认闭合原则的结论正是我们应该拒绝这样一种知识论的理由。 正因如此,以科恩和德罗斯为代表的语境主义者主张把上述三个命题看做一个悖论性的命题集:单独来看,命题集中的每一个命题都具有相当大的合理性,但是合起来看,它们又具有逻辑上的不一致性。在他们看来,任何一种成功的反怀疑论方案都必须解释这一悖论产生的原因,即从两个具有高度合理性的前提出发,我们为什么会得出一个令人难以置信的结论。总之,“我们需要一种保存我们知道各种东西这一强烈直觉的方案来解决这一悖论”,但是,它“必须能够解释怀疑论论证具有的不可否认的吸引力”。[1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