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图分类号:I206.2文献标识码:A文章编号:1000-9639(2006)05-0021-04 宋初文学深染五代风气,太宗以来大力推行崇文守内的政策,重学风气渐趋浓厚。随着重学空气的形成和国家趋向繁荣,杨亿、刘筠诸人追慕晚唐李商隐,追求华丽富雅、雍容典赡的骈体文风。这种文风适于表现当时的治平气象,也为文人施展才学提供了极好的契机。当北宋的诗文革新运动方兴未艾的真宗到仁宗亲政这段时期,这种文风在文坛上影响甚钜。在辞赋创作方面,晏殊、夏竦、胡宿、宋庠、宋祁诸骈文高手广泛挹取前人芳润,创作了一批反映治平心态的优秀作品。 所谓治平心态,是指在太平环境中形成的以优游不迫、纵逸闲雅、细腻深婉为感情基调的心理态势。其形成与有宋的国策密切相关。宋从开国,守内的国策已基本确立,特别是两次征辽失败后,军事上更趋保守。真宗承多年之积弊,好功而厌战,无力在军事上有所作为。景德元年(1004)与辽订立“澶渊之盟”以钱帛换取和平之后,又与西夏如法炮制。于是,天下似乎太平了。巧佞的大臣乘机兴风作浪,真宗也借机要在烂疮疤上敷粉,以掩饰内外交困的局面。于是,在大中祥符元年(1008),真宗东封泰山,四年(1012),又于山西宝鼎祭祀地祇,人为地构筑一幅盛世图画。这时,各地祥瑞纷纷出现,为封禅大典烘托气氛。真宗以来的太平气象造就了文人们平和细腻的心理素质,西昆体诗,柳永、晏殊的词,或遣愁怀,或咏盛世,均流露着雍容闲雅的情绪,传达着盛世之音。黄裳在《书乐章集后》曰:“呜呼,太平气象,柳能一写于乐章,所谓词人盛世之黼藻,岂可废耶!”[1] (P120) 在大唱盛世颂歌的氛围中,颂美赋作大量涌现,影响及于仁宗时期。何薳《春渚纪闻》曰:“人臣作赋颂,赞君德,忠爱之至也。故前世司马相如、吾邱寿王之徒,莫不如此,而本朝亦有焉,吕文靖公、贾魏公则尝献《东封颂》,夏文庄公则尝献《平边颂》……。今元献晏公、宣献朱公遭遇承平,嘉瑞杂遝,所献赋颂,尤为多焉。”[2] (卷6)宋初的田锡就曾大力提倡这种雍容典雅的文风,至刘筠、杨亿随成风气。仁宗以来的西昆后进之一晏殊也大力提倡治平文风。这一时期,在辞赋创作中流露着雍容气象的作家有晏殊、夏竦、胡宿、文彦博等人。夏竦于大中祥符三年(1011)作的《河清赋》、魏震作的《瑞木赋》、杨亿作的《天禧观礼赋》等是颇为典型的颂美赋。《四库全书总目提要》评刘、杨诸人的创作说:“大致宗法李商隐,而时际升平,春容典雅,无唐末五代衰飒之气。” 晏殊今存完整的赋4篇,另有残赋5篇;夏竦存赋12篇,多为律赋;胡宿存赋5篇;文彦博存赋19篇,以律赋居多。晏、夏诸人的赋充斥着颂美太平的治平之声。晏殊的《皇子冠礼赋》、《西掖植紫微赋》、《亲贤进封赋》均是润色鸿业之作,通过典雅的文辞和对庄严的礼制的描写以体现太平气象。文彦博的《天衢赋》、《土牛赋》、《玉鸡赋》、《汾阴出宝鼎赋》等描写都邑之文制、典礼、祥瑞以体现太平景象,等等。真、仁时期,北方的边患基本解除,澶渊之盟以后的承平景象给赋家们以极大的鼓舞。真宗时期,辞赋创作中颂美之声叠起,逮仁宗朝,余绪犹盛。如果说宋初的颂美赋倾向于取法魏晋征实赋风,在颂圣时有所节制,那么,真仁时期的颂美赋则广泛运用汉大赋虚构夸张的手法,体现出雍容大度、富丽堂皇的台阁习气。宋初向内收敛的心态渐为优游闲雅的治平心态所代替。 夏竦的《河清赋》和《景灵宫双头牡丹赋》作于刘太后摄政时,其风格已与宋初颂美诸赋大不相同。在《河清赋》中,作者充满激情地赞美了大宋的太平之治,赋曰: 洎我国家秉皇图,宣帝力,尊百神,朝万国,光明乎遐绝,馨香乎霄极。禅云亭而广厚,玉简即封;祀汾睢而颂祗,鸾旗未饬。西人清候而望幸,六官戒期而励弈。爰荐祉而炳灵,滟澄波之湜湜。徒观其祥风荡漾,非烟蒙幂。浮休气于川上,泛荣光于岸侧。失汹涌之黄流,湛清冷之素液。银潢之景横秋,帝台之浆映月。江练初静,壶冰乍释。鉴秋毫及纤尘,露金沙与银砾。神鱼龙马,泳深渊而不隐,紫阙珠宫,扩洪流而可觌。合济渎兮安辨,委沧溟兮竞碧。 夏竦描绘了一幅黄河转清、千里澄碧的祥和景象,像是奏响盛世的颂歌。溢美的言辞不再有所节制,而是充分宣泄。其实,真、仁以来虽然边患暂时平息,但困扰国家的种种危机并未得到解决,赋家们的颂美太平只是为了迎合当朝或慰藉自己的太平奢望而已。《景灵宫双头牡丹赋》是应制之作。赋中说:“伊牡丹之淑艳,实造化之鸿英。杂五色以交丽,间千叶以敷荣。结紫心而函实,散黄蕊以传馨。干扶疏而四擢,枝绰约以相承。……萌琪珠之璀璨,藉瑶草之葱青,润五云之滋液,对六羽之威灵。”通过描写牡丹的高贵华丽,以体现国家祥和的气象。夏竦喜欢用典使事,以增加颂美内容的雍容典雅情调,但他用典不大冷僻,常常一生一熟、一浅一奥相互为对,因而,他的赋既典雅含蓄又明白练达。他不是凭借文辞的渊奥,而是通过弘阔张扬的笔势来体现太平气象的。据范镇《东斋纪事》卷3载:夏竦不满杨亿的晦涩文风,称其文章“如锦绣屏风,但无骨耳。”时人认为夏竦之文“譬诸泉水,迅急湍悍,至于浩荡汪洋,则不如文公也。”这说明骈体文、赋风在夏竦手里发生了一些变化,他主要是通过追求一种迅急湍悍的气势,以体现出雄视古今的治世豪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