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三种意见 当前,在我国高等教育规模问题上,主要有这样三种意见:一种是激进意见,认为高等教育是产业,人民群众需求很大,可以拉动消费,所以应该大力扩张。这种意见在扩招前很流行,也是扩招政策的理论基础。但是,盲目追求扩招的副作用已经显露出来了,所以这种意见目前有所变调,不是从高等教育是产业或者从大学经济的角度来表达了,而是着重从满足求学需求和经济线性增长的角度来论证规模扩张的合理性,并以理性化方式设计规模增长的几套方案,即所谓“低速增长方案”、“中速增长方案”、“高速增长方案”、“特高速增长方案”。另一种意见从大学生就业困难在加大、高等教育质量的滑坡出发,认为规模要稳定,高等教育当前主要任务是抓质量,招生应该零增长。但是,招生零增长并不意味着规模能立即零增长。最后一种为折中意见,采取所谓各方都接受3%增长率的低增长方案和原则。 二、概念陷阱 高等教育规模增长和调控,初看起来是一个简单的数量增减问题。“高等教育规模”、“全口径高等教育规模”这些概念似乎太简单,一看就明白,所以没有人在意概念陷阱,结果争论并没有共同基点,成了空对空的争论。就“高等教育规模”而言,内涵无非指,“高校在校生总数量”,而所谓“全口径高等教育规模”,无非指高教统计上列出的十类高等教育求学学生的总数量。很显然,前者是内涵定义,后者是外延定义。 内涵定义是抽象的,在有效需求可确定的条件下,高等教育规模变化大致受四种因素的调节:第一是行政权力,第二是市场,第三是法治,第四是混合作用。例如,由于我国的高等教育体制是以公立大学为主体,所以规模变化主要受行政权力支配;但民办大学或民办高等教育机构,其规模主要受市场支配,大批产生和大批倒闭都可能。当然,某些大学或机构违法乱纪,损害了学生或董事会的利益而导致法律诉讼,这种法律裁决如反映到它的规模变化上,就可称为法律调节。但现实中没有界线如此分明的事,所以即使是主要受行政权力支配的公立大学,其规模变化也要受到市场调节或法律调节的影响;反之,民办高校虽然是依据市场自主办学的,但也要受到行政权力的干预和影响。因此,混合作用的规模调节是常态的。应该承认,在我国现有的高等教育体制下,规模变化的主导力量还是行政权力,这一点已为扩招成功所证明。也正因为如此,人们也热衷于从政府层面制定规模增长的一般化方案。 即使政府可以制定增长的一般化方案,但其中还是有些区别的,这种区别为我国是所谓计划内招生和计划外招生的区别。对于计划内招生,政府是直接的调控主导方;而对于计划外招生,政府主要起号召作用。这一因素的存在,就使得高等教育规模的预测具有很大的不确定性,方案的有效性也就可能主要表现在计划内目标的实现上,而且有时各级政府或各地政府之间意愿不一,甚至连计划内目标都不一定能够保证。 可见,如果不进行具体分析就笼统地谈规模增长或调控,那么问题就是:哪些应该由政府来主导,哪些应该由市场来主导,哪些应该由法制来主导。完全由政府这只看得见的手来调控规模也是不现实的,因为,政府的理性也是十分有限的。因此,在承认法治社会、法治政府和市场经济的前提下,有关高等教育规模的增长或调控,政府同样需要厘清自身的角色范围和政策范围。 现在制定的规模增长方案之类,是指“全口径高等教育规模”,也就是说针对外延定义的规模而言的。这类方案不仅是预测工具,也是带有行政功能的指导高等教育发展的原则。但是,这里存在几个问题:一是外延是可增可减的,主观性很大。二是政府作用泛化过度,既可理解为政府无所不管,也可理解为政府一无所管。三是有很多数量不会反映到“全口径高等教育规模”的统计中去,也就是说存在灰色或黑色地带,这就产生两个结果:其一是在“全口径高等教育规模”的目标上,假定政府起完全的控制功能,但由于信息收集成本过大,信息不对称,实际上也做不到,所以制定的方案只起表态的作用,而无原则的刚性功能;其二是政府专注于可直接控制的方面发挥作用,那么由于灰色或黑色地带的存在,“全口径高等教育规模”的实际情况也与政府的目标偏离度很大,实际上也就是方案或原则的失效。 由于这些概念陷阱的存在,所以,在没有达成概念的基本共识的情况下,仅仅依据现成的概念用语制定规模增长或调控的一般性方案和原则意义不大,政策准确性会大打折扣。这就如同当年仅仅依据不成熟的“教育产业论”、“大学经济”之类所谓理论,来制定扩招政策和收费政策一样,产生的问题可能比解决的问题更大、更多。政策研究与基础研究一个很不同的地方,在于后者不需要考虑(起码是不需要过多考虑)研究结论的社会应用后果,但对政策或对策研究而言,考虑政策后果却是研究的必要构成部分。因此,政策或对策研究要尽可能扩大它的公共性或公意性。 三、零增长和低增长方案的政策含义差异 当前强调高等教育质量的思潮,是对前期高等教育过于注重规模扩张的一种自然反弹。有时质量和数量是统一的,有时却是冲突的,解决方法也没有绝对的唯一方法,但政策往往具有一般性,既然讲提高质量为主导,那么自然会倾向于强调在总体上要停止规模扩张。按照这种见解,姑且先不区分计划内招生和计划外招生,或者不区分可控制的招生和不可控制的招生,其基本结论当然是:只有招生降下来,才谈得上稳定规模,甚至下调规模。这种意见从抽象的方法论上讲,不能说不对,但成为理由还不充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