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注文化体制改革,乃职责所在 《经济观察报》:您是著名的语言学家,始终关注中国的文化建设。放眼未来,您认为中国的文化建设和经济建设如何和谐共振? 许嘉璐:没有文化的经济无异于空中楼阁。一位留美的中国学者跟我说过,没有文化的经济,再发达也是建在沙滩上的高楼大厦,一旦局面有临时的变动,就会像脚底下的沙子一样流走。我觉得这个比喻比较贴切。真正强大的民族与国家,既要有经济、科技的实力,也要有文化的实力。 我们可以将“经济、科技层面的实力”视作“硬实力”,将“文化层面的实力”看作“软实力”。在一个开放的世界中,中国应当提高我们的“软实力”。这种实力不仅能为更多本国人、本民族的人所掌握,同时也能在中国与外国的交往中,为世界的和谐做出贡献。 《经济观察报》:去年春夏之交,您率领民进中央考察团赴浙江等地专题调研文化体制改革和文化产业,先后对杭州国家动漫产业基地、浙江横店影视产业实验区等17家文化单位进行实地考察。请问:今年两会,民进中央是否打算对文化体制改革发表意见?您本人如何看待文化体制改革? 许嘉璐:我本人是一个文化事业的参与者、受益者,我们民进中央,是以文化教育出版界高、中级知识分子为主的参政党,关注文化事业,看清文化的走向,对党中央和国务院提出意见和建议,是我和民进的十万多会员的职责所在。 改革开放20多年了,我们初步建立了社会主义市场经济体制,经济发达了,文化却没有跟上,原有文化体制与现有经济基础之间的矛盾更突出了。党中央、国务院提出了文化体制改革,是更好地解放文化生产力的需要,也是文化安全的需要,人民生活的需要。 民进中央在今年的“两会”上建议:深化文化体制改革,一方面需要推进文化宏观管理体制的改革,另一方面要积极稳妥地推进文化企、事业单位微观运行机制的改革。我想说四点:首先,要积极推进文化宏观管理体制改革,这是文化体制改革的关键。要搭建政策法律平台,把政府对文化的管理纳入法制化和规范化轨道。第二,要稳步推进文化企、事业单位微观运行机制改革,这是文化体制改革的中心环节。改革成本可以分层次承担,建立有效的横向协调机制。第三,要加快形成新的文化产业和文化市场格局,这是深化文化体制改革的重要内容。第四,要加快培养与合理使用文化人才,这是深化文化体制改革的重要目标。 《经济观察报》:您提到文化体制改革对人才的要求,在这方面,民进中央有什么建议? 许嘉璐:我们的同志,全国政协民进组,准备提交一个提案,继MBA、 MPA之后,我们建议教育行政管理部门培养MCA,也就是master of culture administration,翻译过来就是文化事业与文化产业管理硕士,创设国际上没有的MCA的先例,将具有文化专门技能、几年文化事业从业经验,且有志于文化管理的往届、本届毕业生,选拔培养为具有MCA学位的中高级人才。 过去,文化事业和文化产业方面的管理人员,通常都是以“业而优则仕”的方式选拔出来的。某一方面的专业技能有了突出表现,就会被层层提拔上来担任管理人员。这种做法有成功的先例,也有更多不成功的范例。一些专业有成就的文化人士不情愿地被调任到管理岗位上,或是专业人才的浪费,或是因为不懂管理而不能胜任,滞缓了事业的发展,也造成相应的损失。 文化管理硕士的提案,短期内实现的可能性不大。但我们需要呼吁,引起大家的重视。 《经济观察报》:文化体制改革,牵涉到知识产权。近两年来,中国知识产权方面的官司和国际贸易中的知识产权冲突越来越多,您说过“保护知识产权就是保护民族创新力,就是保护社会的生产力,就是保护知识产权所有者的人权,也是保护我们国家主权”,那么您如何评价目前我国知识产权保护的现状? 许嘉璐:盗版是国际现象,说 70%的盗版来自中国,这是丑化和妖魔化了中国,打击盗版这么有力度的,只有我国,所以我们的海关人员受到表彰。 保护知识产权得有“度”,这个“度”需要法律秩序去调节。我们应该加强对外国人知识产权的保护,当然也包括对中国人的。文化遗产要登记。登记后就是中国所有了。迪斯尼想拍《西游记》就必须得到中国人的同意,好莱坞拍“花木兰”,也是如此。 《经济观察报》:动漫不仅是一种文化,也是一个大产业。您如何评价动漫文化和动漫产业?我们应该如何应对其发展中的机遇和挑战? 许嘉璐:动漫是从日本过来的,受到孩子们的欢迎。动漫也是文化形式的一种,它也是一时的现象,但仍旧受到人们的喜欢。目前动漫产业的发展势头不错,中国的动漫产业还需要官方的引导,要保护动漫的知识产权。知识产权得不到保护,产业就无法良性地滚动地发展。 《经济观察报》:有人说文化体制改革有助于精英文化与大众文化的融合。您在一次演讲中提到两者的融合,并批评学术研究中晦涩难懂的不良学风,那么您认为晦涩难懂的学风产生的原因是什么?您如何看待精英文化? 许嘉璐:晦涩难懂不是精英文化,是垃圾文化,晦涩难懂是因为肚里没货。这里的晦涩难懂和解构主义、后现代主义的晦涩难懂不是一回事,后者的晦涩难懂是因为思绪的复杂,它在表达的时候,自身充满了种种的矛盾。大学问家能把极深的东西普及,爱因斯坦也曾对狭义相对论做过通俗讲演。真正的精英是社会良心的代表,是社会意愿和社会风气的代表。如果写出的东西艰涩到连自己的导师、学生都看不懂,只在狭小的圈子里互相宣传,这不是社会的意愿,也不是社会的风气,这是应该排除在精英文化之外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