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图分类号:G112 文献标识码:A 文章编号:1004-0730(2006)06-0137-06 “如果用‘风险文化’(risk culture)的思想来解读‘风险社会’(risk society)的概念,那么对社会风险的评价标准将会发生一些变化;或者至少可以说,社会风险预警机制将会得到进一步完善。”①风险“不仅是一个技术和组织的难题,而且有着重要的文化内涵。”②从文化的角度研究风险最早可以追溯到玛丽·道格拉斯(Mary Douglas,1921-)那里。对风险现象的研究,使之成为首批打开风险研究大门的主要社会科学家之一。③其有关著作主要有《洁净与危险》(1966/1969)、《自然象征》(1970)、《风险和责备》(1992)、《风险与文化》(1982)等。 道格拉斯倡导以文化/符号的视角(cultural/symbolic perspective)来看待风险。她主要围绕着群体、组织以及社会在自我与他者之间保持界限、处理社会越轨和获得社会秩序的重要性进行阐释,“为什么有的危险被称为‘风险’,而有的却不是这样。”⑤ 道格拉斯的文化立场 由于深受埃文思·普里查德、涂尔干开创的年鉴学派以及斯特劳斯的结构主义的影响,道格拉斯倾向于把结构人类学和社会年鉴学派进行综合,试图以日常的生活仪式为象征,探讨社会如何通过道德格局的确立来增强自身的力量。 道格拉斯强调风险判断的文化相对性,包括同一文化中不同群体以不同的方式认定什么是风险,如何接受被认定的风险。传统风险研究忽视了围绕公平和公正不同定义下伦理和道德的困境:每种类型社会都有其固定的伦理系统,无法承认或强调如何判断风险是否能接受的相关问题。因此,把强调对外行公众进行更好的沟通和更多的教育作为一种解决风险争论的方式是没有意义的。毕竟关于风险的争议并不涉及感知的对错与否,而是道德、政治和伦理判断的冲突。⑥ 在认识论上,道格拉斯不同意实在论(realism)及其个体主义的假设,而坚持风险具有社会建构性,是一种集体建构物(collective construct),或更精确地讲,“风险应该是对于未来的知识与对最期盼的前景意义的联合产物”⑦。风险应该是基于不同社会组织形式的文化架构形成的美学、道德与政治的建构物。“在当代社会,风险实际上并没有增加,也没有加剧,相反仅仅是被察觉、被意识到的风险增多和加剧了”。她和威尔德维斯宣称:“虽然事实上科学技术迅速发展带来的副作用和负面效应所酿成的风险可能已经有所降低,人们之所以感觉风险多了,是因为人们的认识程度提高了。”⑧ 由于遭到实在论者的批判以及在对某些问题解释欠缺,道格拉斯后来的立场发生了一些转变,在一定程度上坚持风险真实性。但在关键的议题上她仍采取极端的建构论的立场。尤其是在对环境运动的处理方式上,她认为没有任何真实的风险是不证自明的,“反核运动与地球之友之所以将对自然的污染视为风险是因为这对达成他们的目的最为有利。他们可以藉由指出这是‘全球议题’、‘会招致全体(general)的灭绝’,并代表全人类进行呼吁,这些运动不仅得以动员其小组成员,并且偏执地指责与攻击产业界。”⑨ 尽管如此,与爱华德的强建构论(strong construcion)⑩立场相比,道格拉斯还是较倾向于以一种弱建构论(weak construction)的立场来看待风险。(11)她认为,现实世界中存在一系列风险和危险,强调“危险的存在没有异议,在现代和前现代的情况下,危险都是可怕的现实。争论不在于风险存在与否,而是它如何被政治化的。”(12)一个社会从它的危险中选择一些作为关注点,并因某种原因冠之以“风险”,这对于共享价值和共同关注基础上的特定文化而言是有意义的。道格拉斯认为,风险是从社会角度建构的理解和对客观存在的“真实”危险的反应,即对于风险的认知通过文化的过程予以调节。 禁忌的危险 在早期著作中,尤其是较有影响的《洁净和危险:对污染和禁忌概念的分析》一书,奠定了道格拉斯日后建构风险理论的基础。书中,道格拉斯以洁净和肮脏(pollution/dirty)一对范畴来指称世界的分类,类似于迪尔凯姆、莫斯对原始图腾、原始分类以及福柯对精神病院在西方兴起所作的探讨。(13)她采纳功能主义的理论框架,致力于解释文化中的禁忌条例如何保护人们免受不稳定行为的威胁。道格拉斯关于洁净、污染和危险的理论正彰显了她对现代西方社会文化角色和风险重要性的洞见。 道格拉斯较为关注洁净和污染的符号本质。她认为,对身体政治而言,人类肉体是一个概念性的微观世界。“身体是一种模型,能够代表任何有边界的系统。它的边界预示着危险和不稳定。身体是一个复杂的结构,它不同部分的功能和关系提供了理解其他复杂结构的图景。”(14)正像被概念化的人体内外之间有某种界线一样,社会的观念也被认为有外在的界线、边缘和内在的结构。身体的观念及其开放性和边界强调了人类社会当下的关注:如何处理无序、损害和污染带来的对秩序和稳定的威胁。 身体控制是社会控制的一种表达。假如社会控制的边界是宽松的,对身体的控制也会变得宽松。因此,关于什么样的物质观念应当整合进入的肉体之中——即什么是洁净的,因而也是可以完全吸收的,反映出身体政治的观念以及社会的边界是如何被保持的,以让某种类型的人进入身体政治规则“内”,而另外一些人却遭到排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