审校:王建民,男,中央民族大学民族学与社会学学院教授,人类学专业博士生导师。北京 100081 文章编号:1003—2568(2006)02—0041—11 中图分类号:G112 文献标识码:A 对许多在18—19世纪时期盛行“猎野牛文化”的平原印第安部落来说,太阳舞是主要的集体宗教仪式。尽管在活动的细节上不同部落有所不同,但在大部分部落传统中,有某些相同的要素。仪式通常在每年晚春或初夏举行,来自不同地区的人重聚在一起,此前的冬天他们一般都分散居住。太阳舞实际上是所有高地平原部落表演的一种献祭仪式,在阿拉帕霍人(Arapaho)、阿里卡拉人(Arikara)、阿西内本人(Assiniboin)、班诺克人(Bannock)、黑脚人(Blackfeet)、布鲁德人(Blood)、夏安人(Cheyenne)、平原克里人(Cree)、克劳人(Crow)、格罗思文特人(Gros Ventre)、希达察人(Hidatsa)、基奥瓦人(Kiowa)、曼丹人(Mandans)、奥吉布瓦人(Ojibway)、奥马哈人(Omaha)、彭加人(Ponca)、肖松尼人(Shoshone)、苏人(Sioux)和犹特人(Ute)中都有记述(Spier,1921,p.459; Librty,1980,pp.165—66)。今天这些部落中有许多仍然在跳这种太阳舞,只不过在形式上有时有些变化。太阳舞全部意义都蕴含着重生,参与者和他们亲属灵魂的再生,以及地球上的生命和其组成部分的重生。从广义角度来说,重新肯定了在社会和自然领域里的亲属关系。比如,夏安人把举行仪式的建筑命名为新生命的会所,这种再生主题是很明显的。这个术语表达了太阳舞应当是“重新创造、重新改造、重新复活地球、植物和动物生命”的理念,因此“这就是一个再生或复活的仪式”。(Dorsey,1905a,p.57) 参与的个人和部落都有明确的目的。献祭的动机,包括感谢所得到的赐福、履行先前为了报答神灵护佑度过危机而起的誓言、祈求确保参战者的安全,以及生病的亲属康复。舞者们都要承受痛苦,以有助于集体的幸福和安康,鲜有例外。在历史上,克劳人举行这种舞蹈仪式是要寻求帮助,以为战争中被杀的亲人复仇。(Lowie,1935,p.297)一些部落的传统包括在仪式场景中进行圣药包的传递。 一般来说,每次跳太阳舞都有一个组织者或起誓者,通常是主要舞者,由他负责仪式的开销。这种活动通常包括一周或更长时间的早期个人筹备阶段,其间进行准备,传授知识并举行祈祷。接下来就是公开的舞蹈阶段。建筑太阳舞会所伴随着复杂的祭祀仪式,砍下一棵特殊的树来作中心柱,舞者就围绕这根树立的柱子起舞。入口面向东方,一些部落在舞蹈期间每天破晓都要举行日出仪式。在仪式上,要建造一个祭坛,通常以一个装饰的野牛颅骨为主要部分。舞者在仪式举行的三、四天期间禁食禁水。在仪式会所入口附近的鼓手唱着特殊的圣歌,每当此时,每位参加者都会从会所外围向中心的柱子有节奏地前后移动。舞者不停地吹着鹰骨做的笛子,注视着中心柱的分权处,那儿被象征地视作雷鸟或鹰的巢穴。舞蹈的周期取决于舞蹈的间歇。太阳舞结尾时,举行净化仪式,参加者可以喝水,开戒吃饭。仪式举行会所随后就废弃了,其成分部分暂时保留下来,作为此前恢复那些要素的典礼纪念物。 从前,在诸如苏族人和夏安族人等某些部落里,自愿的肉体惩罚是太阳舞的高潮部分。在那些个案中,舞者用长扦刺入乳房或肩膀的肌肉,被钉在中心柱上,他们向后撤步舞蹈,直到他们的肉被扯破。有时,插在受害者身体上的带子另一头连接的是若干个不同的野牛颅骨,而非中心柱。(Spier,1921,pp.474—75;Walker,1917,pp.116—19;Laubin,1977,pp.291—92) 太阳舞参加者通过他们的献祭,以努力获得超自然力的帮助和个人能力,献祭不仅能够确保预想结果的实现,而且能给人们带来作为其社会一员更富有和更有意义的生活。这种神圣的仪式重申了部落成员身份和文化认同,并确保人们在来年繁荣兴旺。与太阳舞相伴随的是一种重新开始的社会和谐的感觉,并且由于具有自然和人类同在亲属关系领域这样的世界观,这种和谐的感觉就会超越人类相互之间的关系,拓展到所有生物。作为当代土著美洲人的解释,太阳舞“是平原印第安人看待人类精神的献祭与代表着太阳、光或生命赐予者的灵力坦卡(Wakan Tanka)② 之间关系的重新扮演仪式。通过净化、参与、献祭和祈愿,参加者成了通过灵力坦卡神增强能力和整体性的工具或传送者”。仪式的目的是“实现整合:将个体与其伙伴整合,将人们所在社区与其他地方社区整合起来,并且将这个更大的共同体与超越这一共同体的世界整合起来……这人便摆脱了孤立的个体人格,并重新恢复了与宇宙的有意识和谐关系。”这种仪式“是部落生活的根基”,并且它“必须包含居住在部落领地的所有生物”。(Allen,1986,pp.61—63) 尽管人类学家已进行了许多太阳舞的深入研究,但只是粗略地提及了仪式中动物的象征意义。我第一次对仪式中的动物角色感兴趣是在克劳印第安部落的一次太阳舞中,那是在1980年6月我去克劳保留地做田野研究之时。在仪式中, 要求每个出席者在太阳舞会所附近都不要宰杀任何动物或禽类。这种禁令是努力维持一种人与自然本质间和谐意识的一部分,以促进健康和生命的再生,这是仪式的中心焦点。 这种与世界其他部分的整合表现在太阳舞的各个方面,通过表现不同动物亲缘关系属性的象征物加以表达。例如,苏人太阳舞参与者会在他们的胳膊和腿上套上兔皮,由于“兔子代表着谦逊,因为它的安静、温顺和不自夸,这是我们大家走向世界中心时必须具有的个性。”(Brown,1976,p.85)穿着兔皮滑雪板的夏安人建造的太阳舞会所。或许使他们回忆起部落在北方的生活和主要依靠兔子为生的时代。(Ginnel,1923,vol.2,p.218)阿拉帕霍人太阳舞与兔子尾巴有关,他们的名字来源与神话有关,在神话中由兔子操办太阳舞会所的神圣仪式,至今依然把表演仪式的那些人称为“兔人”。(Dorsey,1903,p.37)鼬鼠和水獭的毛皮由于来自“坚韧的小动物”,同克劳部落的太阳舞有关(Vogel,1984,p.253),可能会带给人们忍耐力。对于拉科塔人(Lakota)来说,这两种动物有着特殊的“灵力”意义,具有神圣的亲缘关系。(Walker,1980,pp.101,16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