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图分类号:B014 文献标识码:A 不论是希腊人还是巴比伦人,他们都追求智慧,过着一种完美、高洁的生活。他们既不违犯正义也不报复他人,他们避免与好事之徒交往,蔑视耗费他们时间的地方——法庭、议会、市场、集会。简言之,看不上那种毫无思想的人们参加的会议或聚会。他们的目标是和平、宁静的生活,所以他们仔细观察自然以及其中发生的一切:他们非常专注地探索地球、海洋、空气、天空以及它们的本质。在思想上,他们以月亮、太阳和其他旋转的行星为伴,不论这些行星是固定不动的还是四处漫游的。虽然他们的身体在地球上,但是他们给自己的灵魂插上了翅膀,使它们飞上了天空,那是一个适于真正成为世界公民的人居住的地方,在那里他们可以看到居住在那里的强人(powers)。这些强人把整个世界看作他们的城邦,而城邦里的居民都是智慧的伙伴,他们依靠德行获得自己的公民权,包括管理全世界公共财富的权利。他们十分完美,拥有所有优点。他们不再习惯于考虑肉体的不适和外在的邪恶,他们把自己训练得对无足轻重的事情漠不关心,把自己武装为既反对享乐又抵制欲望,简而言之,他们一直努力使自己摆脱激情的控制……他们从不屈服于命运的打击,因为他们预先判断到了(预见使我们能够更容易地承受与我们的意愿相违背的最困难的事情,因为一旦有了预见,我们对所发生的事情就不再感到陌生和新鲜,对它们的感觉就会迟钝,好像它们与那些陈旧、过时的事情有联系)。非常明显,这些强人在德行中找到乐趣,他们整个一生都在庆祝一个节日。可以肯定,这样的人数量非常之少,在我们的城邦,他们像智慧的余火在慢慢燃烧。是他们使得德行没有被完全消灭,没有从我们这个族类中消失。如果所有的人都像他们那样行事,变得像他们那样:无可挑剔,无可指责,热爱智慧,为美丽之物而欢喜,仅仅因其美丽之故,且认为再也没有比它更好的了……那么我们的城邦就会洋溢着幸福,城邦之人将不知道任何引起痛苦和恐惧的事情,他们生活中的每时每刻都充满了开怀大笑。的确,对他们而言,所有的时间都将成为节日的欢庆。① 亚历山大的斐罗(Philo)所说的这段话(为斯多葛学派所激发)显然展示了古希腊和罗马时代哲学的一个最基本方面。在这一时代,哲学是一种生活方式。这不仅是指它是道德行为的一个特殊类型,因为在上面所引的斐罗的话中,我们很容易就能看出自然的沉思所起的作用,而且意味着哲学是在世的一种方式,它必须在每时每刻都要被践行,其目标是从整体上改造个体的生活。 对于古人而言,仅仅philo-sophia(爱智)这个词就足以表达这种哲学观。在《会饮篇》,柏拉图已经展示,苏格拉底,这个哲学家的典范,就可以被当作爱神厄洛斯(Eros),那个珀罗斯(Poros,丰富神)和皮尼埃(Penia,贫乏神)的儿子。**厄洛斯缺少智慧,但是他却知道如何去获得智慧。② 哲学因而呈现为这样的形式:思想、意志和一个人在世的练习,其目标是达到一个人类事实上难以进入的状态:智慧。哲学是提升精神的一个方法,它要求个体存在方式的根本改变和转换。 因此,哲学是一种生活方式,不论就其是一种练习和获取智慧的努力,还是就它的目标是智慧本身而言都是如此。因为真正的智慧并不仅仅吸引我们去知道,它还使我们成为另外一个人。古代哲学的伟大之处也是其自相矛盾之处就在于,它意识到这样一个事实:智慧是难以企及的,与此同时,它又确信追求精神进步的必要性。用昆特林(Quintillian)的话说:“我们必须……追求最高级的东西,就像很多古人所做的那样。即使他们相信从来没有人成为圣人,他们仍然没有停止教授智慧的箴言。”③ 古人知道他们并没有使智慧成为他们稳定的、明确的状态的能力,但是他们至少希望在某个特殊的时刻接近它,智慧是指导他们行为的超验准则。 智慧因而是一种能够带来心灵的平静(ataraxia)、内在的自由(autarkeia)和宇宙的意识的生活方式。首先也是最重要的,哲学表现为一种治疗,意在治瘉人类的痛苦。这样一种观念在斯诺克瑞斯(Xenocrates)④ 和伊壁鸠鲁⑤ 那里得到明确表达:“我们不必假定,我们从自然现象的知识中除了得到心灵的平静和纯粹的自信外,还会有其他的收获。”这也是斯多葛哲学⑥ 和怀疑主义的一个重要观点,S.恩皮里克***(Sextus Empiricus)⑦ 在描绘下面一个杰出人物的形象时也表达了同样的观念: 著名画家埃皮勒斯(Apelles),想在一幅画中再现马嘴里流出的唾液。 但他总是做不好,决定放弃。于是,他把用来擦画笔的海绵扔向画布。当海绵击中画布时,在画布上留下的不是别的,恰好是马的唾液的形象。同样,怀疑主义也像其他的哲学家那样开始,寻求心灵的平静,寻求在判断时的坚定和自信。而当他们无法做到时,就悬置判断。偶尔,一旦他们这样做(指悬置判断),他们就做到了,也就是说,随着判断的悬置,心灵也就平静了,就像影子跟随身体一样。 因此在古代,哲学呈现为一种达到独立和内在自由(autarkeia)的方法, 那是一种自我仅仅依赖自身的状态。在苏格拉底的思想里⑧,在犬儒学派的门徒中,在亚里士多德的著作中——对他来说,只有沉思的生活才是独立的⑨,在伊壁鸠鲁那里⑩,在斯多葛学派的人中间(11),我们均能发现同样的主题。尽管它们的方法论不同,但在所有的哲学派别中,我们都能发现同样的、把人的自我权利从与它相异化的事情中解放出来的意识,即使是怀疑主义学派也有这种意识,它拒绝做任何判断就体现了这种意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