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图分类号:I206.7 文献标识码:A 文章编号:1001-5035(2006)02-0064-05 文学是显现在话语蕴藉中的审美意识形态。[1] (P61)作为上层建筑,它受到经济基础的决定作用,而另一方面,文学又是意识形态的生产机制,它是生产关系的再生产。意识到这种错综复杂的关系,才能在文学研究中避免简单的历史决定论的错误。同时,在对具体文本的分析中,我们还会发现,意识形态的隐秘性和文学的情感性也形成了混生、互动的关系。 一、文学的意识形态生产功能 文学研究中,长期存在着实证主义的二元论传统。例如,认为文学只是社会现实的反映,社会现实因此具有了绝对的中心地位,它永远是真实的,而文学才有或真或假的可能性。因为文学总是第二位的,它是外在于我们的实践过程的,是无关宏旨的,虽然它对社会有着举足轻重的反作用。詹明信指责这种二元论的做法是“资本主义意识形态坚守的有关客观性和绝对真理的基本概念”。这种观念下的文学自身“就成为意味深长的意识形态活动,成为某种具有近乎神学意味的资产阶级总体思维对确定性的渴望在美学上的对应之物”。[2] (P83)提出文学是意识形态的生产理论,其重要意义在于,它把意识形态从被社会存在机械决定的论调下解救出来,承认这种决定必须经过文学文本等中介的重要作用。文学文本在反映社会现实的同时,也参与建构新的社会现实。意识形态生产理论提出了新的文本概念,它“至少具有一种策略上的优势,可以从认识论和主客体对立中切入,将两者都中性化,并且可以把分析的注意力集中在它自身作为读者的位置和作为阐释的精神行为上。”这样就可以将意识形态文本化,并且把它放回到特定的情境中,像人类学家那样,对原来作为“制度”的实践、习俗和礼仪进行解读,获得新的明晰性。[2] (P55-56) 英国批评家伊格尔顿深刻地指出,文学是意识形态生产的机制,并且文学经由价值观、意识形态,最终指向政治权力。他说:“我们迄今所揭示的,不仅是在众说纷纭的意义上说文学并不存在,也不仅是它赖以构成的价值判断可以历史地发生变化,而且是这种价值判断本身与社会思想意识有一种密切的关系。它们最终所指的不仅是个人的趣味,而且是某些社会集团借以对其他人运用和保持权力的假设”。[3] (P34)巴利巴尔和马歇雷也指出:“文学不是虚构,不是描写真实的虚构形象……文学是通过某一复杂过程对某一特定现实的生产——这个现实并不是一个自治的现实,而是一个物质现实……因此,文学不是虚构,而是虚构的生产,确言之,是虚构效果的生产”。[4] (P47) 但是,伊格尔顿充分意识到文学的审美激情与权力、习俗既和谐又尴尬的矛盾关系:“审美自始就是一个矛盾的双面概念。一方面,它是一种真正的解放力量,主体通过感性律动和兄弟情感而不是外加的律法联结成群体,每一个个体维护自己独一无二的特殊性,但是和谐地融入社会。审美为中产阶级的政治追求提供了极为有用的范式,典型地表现出新的自主和自决形式,改造了律法与欲望、道德与知识之间的关系,重铸了个体与集体的联结,以习俗、情感和怜悯为基础修正了社会关系。另一方面,审美是马克斯·霍克海默所称的‘内化的压抑’,把社会权力插入被支配者的内心深处,这是一种极为有效的政治霸权方式。然而,如果仅仅是为了更有效地对身体快感和冲动加以殖民化而赋予它们以新意,那就很可能把它们突出和强化到无法控制的地步。作为习俗、情感、自发的冲动的审美完全可以护卫政治统治,但是这些现象令人尴尬地接近激情、想象、感觉,而它们却并不总是配合得很好。”[5] (P52-53) 为了进一步分析文学文本中这些盘根错节的意识形态关系,伊格尔顿在《批评与意识形态——马克思主义文艺理论研究》中提出了马克思主义文学批评的六个基本操作范畴:1、一般生产方式。2、文学生产方式。3、一般意识形态。4、作者意识形态。5、美学意识形态。6、文本。其中“一般生产方式”指在社会中占主导地位的社会物质生产方式。“文学生产方式”由文学的生产、分配、交换、消费等环节组成。每一文本都以其特定的规约暗示它应如何被消费,它如何、由谁及为谁而生产意识形态的密码。“一般意识形态”指占统治地位的意识形态,包括伦理价值话语、艺术表现话语、宗教信仰话语等。“作者意识形态”是指作者以特定方式被置入一般意识形态之内所产生的后果。“美学意识形态”是指文学理论、批评、实践、传统、规约、文类、技巧等。[6] (P236-237) 文学首先是在意识形态之下的生产,这一点几乎是不言而喻的。当然,文学与意识形态不是机械的一一对应关系,意识形态也是纷纭纠缠的“场”。例如丁玲,她的写作就是自觉地遵循意识形态的轨道的。她说:“《太阳照在桑干河上》不过是我在毛主席的教导、在党和人民的指引下,在革命根据地生活的熏陶下,个人努力追求实践的一小点成果。那时我对农民革命、对农村阶级斗争、对农村生活、对农民心灵的体会都是很不够的。”[7] (前言)因此,有学者认为,丁玲的写作是“现代知识分子批判立场的缺失”。[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