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图分类号]G649.29[文献标识码]A[文章编号]1671-8372(2006)03-0097-05 一、改革动因:中国本土大学崛起的挑战 19世纪中后期,西方基督教教会势力逐步侵入我国的高等教育领域,中国近代教育史上一些知名的教会大学纷纷于此期设立、成型。教会在高等教育领域的涉足与发展,缘于培养教会领袖人物,旨在实现所谓“中华归主”的宗教目的;同时也是为了“垄断中国高等教育”,进而建立起完整的教会教育体系,借以达到与中国本土世俗教育分庭抗礼的需要。因此,自教会大学建立以来,其一直是传教士们所关注的热点和办学的重心。传教士无时不在关注着中国社会的变化,研究最有效的对策,竭力维持着教会大学在中国高等教育领域的领先地位。在20世纪以前,中国本土“由于缺少现代化的高等教育体系”,教会大学不仅在数量上遥遥领先于中国本土高等教育,而且作为“移植到中国来的西式学校”,其所特有的西式管理、西式课程和西式教法,无疑在与中国本土旧式高等教育的竞争中占据着质量上的优势。因此,教会大学在其时的中国高等教育领域可谓是一枝独秀。然而,教会大学在晚清最后十来年间充分发展之时,也孕育着自身存在的危机。这一危机在教育上的表现就是,随着中国社会自身新式教育正式跨入现代化进程,中国本土大学的日益崛起所带来的挑战。 中国古代并不乏培养高等人才的教育机构,如汉代的太学、西晋的国子学以及宋代以来的书院等,从某种意义上说,它们“都具有某种大学的特征,开展了适应于它们所处的那个时代的‘高等教育’”[1]。但是,近代意义的中国大学却不是传统高等教育的自然延伸与发展,而主要是学习、借鉴西方的产物。诚如芳威廉(William B.Fenn)博士所言:“早期由于(中国)缺少现代化的高等教育体系,任何事物都难免是舶来品。新式大学显然是外国输入,严格区别于中国的传统教育。”[2] 近代意义上的中国本土大学,肇始于19世纪末期。它是伴随着晚清统治危机、教育危机的出现而萌生的。甲午战后,借鉴西方模式相继建立的天津中西学堂(1895)、南洋公学(1896)和京师大学堂(1898),“一般被认为是中国近代大学的雏形”。在清末的最后十几年间,由于受封建传统观念、办学经费以及师资条件等因素的影响,中国近代大学教育一直步履蹒跚,发展得十分缓慢。据统计:截至清朝灭亡时,全国仅有大学4所,教职员229人,本专科学生481人[3] (P14-15)。教会大学在高等教育领域占据着绝对的优势。 辛亥革命后,封建专制统治被推翻,为近代大学教育的发展提供了一个相对宽松的环境;同时,由于政权更替,百废待兴,社会对各种高级人才的需求也大大增加。中华民国政府紧紧抓住这一发展大学教育的有利时机,适时地颁发了《大学令》、《大学规程》等一系列法令,对清末的大学教育进行了资产阶级性质的初步改造。与此同时,针对当时政府财政困难、经费紧张的实际情况,民国政府还放开了大学教育的办学权限,积极提倡私人参与大学的创办。有基于此,民初大学教育较之清末有了较大的进步。大学,尤其是私立大学,数目逐年递增,至1915年,全国公、私立大学数已达10所[3] (P14-15),教职员与本专科学生数也有了较大的增长。 当然,任何改革都不可能一蹴而就,在近代中国则更是如此。由于辛亥革命的不彻底性、封建势力的根深蒂固以及袁世凯的倒行逆施,民初改革的许多设想并没有在实际中得到贯彻。因此,尽管民初大学教育较之清末有较大的进步,但这种进步,只是体现在大学规模的拓展之上,而诸如学术研究、教学质量等一些反映近代大学特质的方面,并没有得到明显的提高。以北大为代表的老校,依旧继承了清末“老爷式”学堂的传统,具体表现为校政腐败、学生求官心切、学术空气淡薄、教学质量低下、封建文化泛滥等。然而,这种状况并没有延续多久,1917年蔡元培对北大改革后,逐渐得到了改善。 1916年底,蔡元培出任北京大学校长。从1917开始,在短短的几年间,蔡元培对北大进行了一系列的改革。经过蔡元培的改革,北大在学术水平、教学质量等许多方面都有了显著的提高,一改昔日的“著名腐败”,成为新文化运动的中心和中国最有影响的“囊括大典、网罗众家之学府”[4],在全国大学改革与发展中起着示范和导向作用。在北大改革的影响与推动下,其他不少大学也纷纷效仿,实行了改革,一批高质量的学府相继涌现,中国本土大学的整体水平,也随之跃上了一个新的台阶。在质量逐渐提升的同时,此期中国本土大学的数量又有了进一步的增长,截至1922年,全国公、私立大学已增至20所[3] (P22-23),与同期的教会大学数基本持平,在校学生数也超过了教会大学。此外,还有一些大学正处于紧锣密鼓的筹创之中。 中国本土大学的“复兴”,引起了在华传教士们的警觉和不安。如果说,清末教会大学是在毫无竞争的局面下得到发展,他们还可以高枕无忧的话,那么,随着中国本土大学的崛起,传教士们深切感受到了一种无形的挑战。尽管他们自始至终都在密切“注视着这一复兴的过程”[5],并竭力维持着教会大学在高等教育领域的垄断地位。但随着时间的推移,他们发现:“教会大学不可能成为建立全国高等教育系统的样板,而且基督教教育工作者根本无法控制住中国改革的进程。”[6] (P75)教会大学不仅在数量上逐渐被中国本土大学赶上,更为重要的是,在质量上也开始失去优势地位。摆在教会大学面前的出路是:“要么成为一所综合大学,由一流人才有效地管理,拥有优秀的教员和学者”;“要么成为一所五流的有名无实的大学,只有一些往日的荣誉,而被日益增长的竞争远远地甩在后面”[7]。