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刚才偃旗息鼓的“超级女声”似一股突然袭来的飓风,在各种媒体炒作和成千上万的所谓“粉丝”(FANS)的鼓动下,声势浩大地影响着当下商业化了的大众文化的定位和走向。这场由湖南卫视和天娱公司主办的长达半年之久的真人秀节目,在全国范围内掀起了一波接一波的狂欢娱乐浪潮,900万的短信投票,4亿人次的观看,至少15万人参赛,超过《新闻联播》黄金时段的天价广告费用……就连《时代》杂志亚洲版也来凑热闹,竟让李宇春登上了《时代》的封面亮相,而致使千百万“粉丝”们欢欣雀跃,百感欣慰,终于迎来了平民狂欢的胜利和国际娱乐界的承认。其实2005年的媒体狂欢娱乐不止“超女”,在“超女”运动掀起不久,中央台随即推出了一档同样是高收视率的轰动一时的所谓“梦想中国”,而上海电视媒体也不甘落后地搞了一次来自全国各地少男少女们一齐参与的“我型我秀”。只是由于“超女”的风头实在太大,使得“梦想中国”和“我型我秀”等相形见绌。随之而来的关于“超女”这一文化现象的评论也同样是铺天盖地,网上的帖子更是如雨后春笋般层出不穷。说好的,认为“超女”的海选与评分机制与西方竞选模式相似,是民主政治在中国的一次预演,是草根阶层登上文化舞台的典型代表。说坏的,认为这是一种伪民主,是一种集体性癫狂,“文革”和“传销”都带有这种特质。不是全民娱乐,而是全民“愚”乐。暂且不说“超女”所引发的争议和有关评论的孰是孰非,从“超女”到“梦想中国”,这一中国当下的媒体狂欢娱乐文化,绝不会因“超女”的稍稍停歇而被人们所遗忘,很难保证来年不会有第二次“超女”或类似“梦想中国”、“我型我秀”的节目出现,为此,当这些风靡全国的狂欢节目暂告一段落,稍稍冷下来时,倒恰恰值得我们去认真作一番反思:即从“超女”到“梦想中国”究竟怎么会出现的,它们的兴起反映着当下中国大众文化的一种什么样的情结?中国的大众文化究竟该何去何从?而这正是我们对由电视媒体操纵的娱乐版全民狂欢作整体反思的主要原因。 一、当文化真正成为商品,“市场”的意义就被放大了 近几年来,我们一直在说文化产业,但文化如何产业化却是一个不易说清楚的东西,文化产业化的一个重要保证就是必须有真正意义的文化市场。从“超女”到“梦想中国”,你说它们是媒体事件也好,社会事件也罢,总之,当文化、大众艺术一旦成为商品,策划者、组织者自己就会从市场和消费的角度去思考它们的出路。诚如杰姆逊所言:“商品化进入文化,意味着艺术作品正在成为商品,甚至理论也成了商品;当然这并不是说那些理论家用自己的理论来发财,而是商品化的逻辑已经影响到人们的思维。总之,后现代主义的文化已经从过去那种特定的‘文化圈层’中扩张出来,进入了人们的日常生活,成为了消费产品。”① 不可否认,湖南卫视和天娱公司是本次选秀活动的最大受益者。从前期庞大的短信投票数额、广告商上亿的投入、广告时段天价的招标,到后期各种形式的演唱会和歌迷会,相关衍生产品的开发等等,“超级女声”并不是传统意义上的单纯的节目形式,而是已经产业化了,出现了所谓“超女经济”、“梦想产业”。或许“梦想中国”、“我型我秀”等娱乐狂欢节目的收益,因涉及到太多的商家机密,难以准确地统计出来,但从“超女”活动与信息的互联,可以看出这类所谓“事件”的背后,是文化市场史无前例的被拓宽、被占领了。策划者和组织者从美国一档普通的“真人秀”节目——“美国偶像”(American Idol)得到启发,中国化地引进后,使之成为一个具有轰动效应的品牌,为了能取得最大的商品效益,电视工作者们费尽心思,从海选的原生态展现和全程记录,到评委的极尽挖苦之能事,再到网络游戏中引入的PK大赛,短信投票率来决定选手的淘汰等等,这些手段和花招的背后都直接和收视率挂钩,都是追求经济利益的结果。而追求高额的商品利润,强化商业动机本身恰恰是后现代文化的一个典型的内驱动力。据统计,“超女”事件中不完全的手机短信收入就是3000万,光碟销量突破百万。首张《超级女声终极PK》首批已发行了60万张,总销售量肯定将突破百万。而走红或胜出的“超女”们,如李宇春、张靓颖、周笔畅、何洁、纪敏佳、叶一茜等人接下来的巡演、包装后的签约唱片公司和参拍影视剧,又将为组织者、唱片公司、影视公司等打开新的生财之道,更不用说“超女”的广告收入上亿元,“梦想中国”、“我型我秀”的广告也都令人瞠目结舌。蒙牛公司因冠名“超女”,其品牌知名度大幅提升,主办方湖南卫视所属的上市公司电广传媒的股价也迅速攀升,市值已增长1.24亿元。湖南卫视也再次对央视提出最具威慑力的挑战,一下子将几亿观众的眼球从被美国、日本、韩国流行文化长期霸占的市场上抢了回来。而且,“超女”在华人群体里掀起的热潮,又吸引了海外媒体,大量身处世界各不同地区的“粉丝”,在号称海外华人第一门户的“未名空间”网络上掀起了追捧中国女孩唱中文歌的热力竞赛,如,弃明星而投“超女”,投“梦想中国”中所谓的“翻版刘德华”吴文璟一票,在美国暑期大片的档期追看中文电视的娱乐节目,在BLOG中记述他们的观后感,各种“帖子”的热门话题都远隔着太平洋在追逐着中国流行节目的兴奋点,不仅国内文化市场,世界文化市场也被冲开了,中国的大众文化终于以成人版的“欢乐蹦蹦跳”形式杀出了一条血路,使全球化中的年轻一代将目光都投向了中国的“流行偶像”。于是乎,全球化梦工厂里的“中国特色”不再是张艺谋的《大红灯笼高高挂》、陈凯歌的《霸王别姬》、李连杰的拳脚功夫,而是一夜成名、梦想成真的活生生的少男少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