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图分类号 I0—02 文献标识码 A 文章编号 1000—2456(2005)06—0087—05 这次会议的组织者在征集“当代文学批评的发展”时提出了一些议题:如,当今理论还能做什么?从西方马克思主义中我们学到什么?知识分子在文化转型期通过研究大众文化能介入文化和社会吗? 以上问题使我们不得不关注当前的现状,这又涉及到人文的另一危机。当然,有一种意见认为人文科学一直危机重重,特雷·伊格尔顿20世纪90年代初就明智地提出:“人文领域中的危机这个词是修辞学家称之为同义反复(tautology)的绝好例证。”[1](p29) 危机在我们这个领域与生俱来,犹如香蕉本来就生长在巴西这块土地上一样天经地义。果真如此吗?我们可以把人文看作社会生活实用空间中划分出来的一个领域,这个领域研究形成我们整体生活方式的意义和价值的生产和再生产。我们本应快快乐乐地“上午打猎,下午捕鱼,傍晚从事畜牧,晚饭后从事批判,但并不因此就使我成为一个猎人、渔夫、牧人或批判者。”[2](p37) 而需要研究和讨论、需要发现和阐释这一现象本身就证明危机的存在,因为一个合理的社会没有必要用理论去解释我们之所为。 尽管人文领域不可避免地存在着危机,但这种危机在我们这个时代有其明显的特征,它规定着批评者的行为,并使我们更加怀疑我们影响世界进程的潜力,似乎在这一时期,文化批评已不再需要。 “后意识形态共生”(Post-ideological Consensus)[3](p168) 是我们的时代特色。毫不犹豫地选定立场,或者说坚定地支持某一政治或阐释立场是最糟糕不过的事情。文化批评者似乎已达成共识:我们生活在一个新的毫无深度可言的符号中,这个时代抹平了一切矛盾和冲突,它把每一种想法都变成谷粒,被送进永不停息的景观(spectacle)中碾磨。我们知道,晚期资本主义从结构上来讲, 与资本主义的其他阶段没有区别,举一个最明显的例子,它们都永无休止地剥削物质劳动,只不过我们正经历着一个更纯粹更精致的时期罢了,正如马克思所言,“生产方式越是发展,它同旧经济状态的残余混杂不清的情况越是被排除”[4](p182)。不过,我认为,我们正经历着资本主义大潮的增强期:商品生产不断增加,剥削不断加剧,排斥性不断加强,社会阴暗面不断扩大。商品化以及与其不可分割的影子——拜物教侵袭着生活的方方面面,甚至包括以前未被殖民的飞地——詹姆逊所言的自然本身和无意识,更不用说我们研究的领域。 当然,如今的拜物教其功能似乎具有一种不同的更加强化的形式。在马克思看来,拜物教掩盖了被异化的劳动者,把他们变成生产的一部分,并将产品变成商品,成了“可以感觉而又超于感觉的东西或社会的东西”[4](p48)。我们还记得,在弗洛伊德眼里,物质崇拜类似于一种压抑机制,因为从理论上来讲,它是本应被抛弃的某物的替代品,物质崇拜的主体可以保存或放弃他所心仪的东西。在晚期资本主义时期,拜物教似乎已经与对象分离,加快了抽象化的进程:如今主要借助形象,而不是仅靠物品作为其物质依附。它以另外一种幻觉——形象来呈现自己的存在形式。当今社会的形象无处不在,一些社会学家开始讨论形象崇拜(fetish of the images)[5] 的问题,认为它是附体于他物的一种幻觉效应。形象崇拜基本运作的一个显而易见的例子是广告,如今的广告不是尽力呈现所要推销的产品质量,而是绞尽脑汁地去塑造一种形象附加在产品上,正是这些形象赋予产品以价值,这种现象是商品崇拜教(commodity fetishism)的深化和加强:在马克思所论述的资本主义时期,商品拜物教隐藏了包含在产品中的劳动时间,并且创造出基于社会关系的价值,由此造就了商品的幻觉效应,因为价值需依附于一个物品。而在当今资本主义社会,物质现实主要通过形象来生产、流通并被人们理解。从某种意义上说,形象创造价值。于是我们看到了与马克思所注意到的相逆反的物品精神化过程:如今精神(形象)寻找可以附着其自身的物品,好像价值这个魔鬼已经脱离了它本来的面目,游荡于整个世界之中,追寻着暂时的附体,然后继续它那永无休止的追逐。这一过程说明商品崇拜教的压制问题,也就是说,商品的价值不是内在的,而是一种社会产品。这种新的解释并没有改变人们与商品之间的关系:我们都意识到价值就是一种约定俗成的认同,而且人人好像都受制于拜物教这一符咒,继续消费着,虽然心里明白使用价值的满足是可望而不可及的。 这一新发现似乎给从事文化批评提出了一个复杂的问题,也成了眼下危机的历史背景的一部分。自从卢卡契阐述物化过程[6](p100) 中商品崇拜和人类意识的种种联系后,西方马克思主义批评的任务之一就是寻找揭开资本主义机制如何作用于文化生产领域的方法。在卢卡契看来,批评的任务是“对资本主义体制作准确的判断,揭开资本主义的面纱”。了解掩盖于商品形式之下的真实关系,这将开辟一片新的空间,人们在这里能一眼看透拜物教和物化的相关过程,并加以批判,以还原人类意识和实践。而这一切现在好像都未提上议事日程,一方面,没有发现明确的有组织的社会运动与之结盟,把批评变成“阶级斗争的又一武器”;同时也未曾见到“揭开资本主义的面纱”有什么特别的强制性。如今资本主义面纱还一时难以揭开,“大众”(mass)这个词(即“大众社会”和“大众媒体”中的“大众”)既包括资产阶级,也包括无产阶级,还包括日益增加的被排除于生产过程之外且对媒体和消费也不一定十分迷恋的人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