近年来,在国内一些学者的倡导下,文化研究正在如火如荼地进行,检视我们取得的成绩,就会发现,都市的发展为文化研究提供了一个重要的条件,然而,相当一些的都市文化研究其实都是自觉不自觉地把自己置身于一个西方都市文化背景下来进行研究的,这样就导致了将中国的都市文化研究等同于西方都市文化研究的研究格局,而这又恰恰限制了“本土”文化研究理论的创新。 一 从文化研究的现状来看,现代都市的形成和发达成为文化研究的一个条件。这不光是研究者本身沉潜于都市生活形态之中,获得了一个“目击者”的身份,更为主要的是都市的聚居性和分工性为文化研究提供了丰富的观察对象,“我们可以很正确地认为,城市总是有自己的文化,它们创造了别具一格的文化产品、人文景观、建筑及独特的生活方式。甚至我们可以带着文化产品、人文景观、建筑及独特的生活方式。建筑物的布局设计,本身恰恰是具体文化符号的表现。特殊的‘深层’文化符码也许使我们倾向于将城市主要看作是经济的、功能的或审美的实体。”[1] 往往一些纷繁复杂的泛文化现象(比如社会分层、经济活动、意识形态、日常用度,等等)在一个现代意义的都市中才能更自觉地分化组合,并清晰地呈现出来。因为只有聚合,才会有规模效应,只有分工,才能彼此协作。于是,在现代都市日常生活中较易形成文化研究的考察对象,而这又是文化研究寄身之所在。 现代都市之所以成为文化研究的安身立命之所在,主要归功于在现代技术基础之上社会总体的发达,以及消费主义盛行下的大众文化消费。对于前者,技术为现代都市的形成提供了物质基础和保障,这不仅表现在交通、通讯、交易、消闲的便捷,更表现在由技术的发达所带来的人们价值观念转变。而消费主义则是通过资本这根“魔杖”,从贸易、艺术、道德、伦理等层面搅活了人们的日常生活。“有很多迹象表明,虽然还远不够富裕和发达,但中国社会已经开始进入大众消费时代,特别是大都市和沿海经济发展较快的地区,‘物的体系’对人的包围已经形成,商品消费已经成为人们主要的生活方式,同时,大众文化如洪水般蔓延全国,广告、时装、流行歌曲不仅深入人的日常生活,而且成为亿万人形成自己道德和伦理观念的主要资源。这一切都不能不构成中国社会转型的重要内容。”[2] 过去,阶级斗争是政治社会的中心话题,如今,资本成为理解消费主义社会的一把钥匙。它给整个社会注入活力的同时也带来一些破坏性的因素:欲望的合理表达和过度渲泻,这是一;人不可能工具化的本质和被迫工具化的事实,这是二。 可以看出,现代都市社会形态的确立,给以农业文明为核心价值观的中国人一种崭新的生活方式,其中的技术支持和消费主义使形形色色的文化现象凸显出来,而这些,已成为文化研究所热切关注的话题。 二 现代都市社会的形成,成为文化研究的一个条件;然而,“中国式”都市和西方都市的性质并不相同,实质上,没有经历过高度发达的商品经济和市场社会的洗礼的中国都市文化中还存在着丰富的乡野文化因素。然而,在都市文化研究中,基于农业经济形态下的乡野文化传统,没被纳入身处闹市中的文化研究者的视野之中。 那么,何为乡野文化?乡野文化是基于中国几千年农业经济形态基础上形成的,一种注重人与人之间的伦理秩序以及人与自然之间的和谐相处关系的文化精神,这种尊重人的主体性感受、情感、道德因素的东方文化传统与都市社会中那种人被物化后的一种组织化、科层化的生活习惯和文化精神形成了鲜明的对比。文化意义上的乡野和都市实际上伴随着经济层面上自然经济与商品经济、社会形态上的封建社会到资本主义社会而来的。我们可以借助马克思恩格斯在《共产党宣言》里的分析来领会一下乡野文化与都市文化相对立的精神实质。“资产阶级在它已经取得了统治的地方把一切封建的,宗法的和田园诗般的关系都破坏了。它无情地斩断了把人们束缚于天然尊长的形形色色的封建羁绊,它使人和人之间除了赤裸裸的利害关系,除了冷酷无情的‘现金交易’,就再也没有任何别的联系了。”在马克思看来,资本主义的到来破坏了“宗法”(人与人)与“田园诗般”(人与自然)的关系,这时“人的尊严变成交换价值”。 在西方马克思主义的祖师爷卢卡奇看来,“资本主义社会的异化或物化现象,无非是指人与人的关系变成了物与物的关系……人完全变成了物,就成了服从生产过程的机器体系中的一个部件;管理越科学,生产越合理、越机械化,作为生产的主体的工人就越丧失其主体性,越贬低自己的社会地位。”[3] 由此可见,是否尊重人的主体性感受可以说是乡野文化与都市文化的分水岭,他们基本上属于对立状态的不同类型文化形态。这可从人与人,人与物两方面的关系来看都市文化与乡野文化的分野:在人与人的关系上,都市文化强调个人的自主性和私密性,而乡野文化强调一种公共的人伦性;在人与物的关系上,都市文化强调一种主体对物的操控和驾驭,而乡野文化则强调一种人与外界的辑睦共处。 扫描眼下的文化研究,就会发现一提起文化研究我们当然想到的、所做的都市文化研究,如广告、酒吧、商业街、广场、建筑、地下音乐、派对,等等,无不为都市文化氛围中那种人与人、人与物的关系所左右,这不能不说是中国都市文化研究的一个缺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