诺丁汉特伦特大学迈克·费瑟斯通(Mike Featherstone )教授是英语学界文化研究的一个重要人物,不但其论著《消费文化与后现代主义》(1991)和《消解文化:全球化、后现代主义和身份正常》(1995)进一步综合文化研究与社会学,产生了广泛的影响,而且以“理论、文化与社会”中心主任和《理论、文化与社会》杂志创始编辑的身份有效地组织了文化研究的全球性对话。我感到高兴的是,费瑟斯通教授对中国现代化建设极为关切,近年来还积极推动广东省社会科学院与诺丁汉大学的学术交流。 《消费文化与现代主义》一书的中文版2000年由江苏译林出版社出版,迅即受到国内学人的高度注意。我们知道,作为“后学科”的“文化研究”范围甚广,从文学经典到黑人政治,从阶级、种族、代际到性别,从时装到主题乐园,社会生活的一切都是其研究对象和主题(注:参见单世联:《何谓“文化研究”》,载《美术馆》2004年B卷,广西师范大学出版社。)。自“伯明翰学派”以来,英国学者基本上把文化等同于生活方式,文化研究几乎等于社会研究。因此,就是专业研究者有时也难以完整把握文化研究的现状。此书是费瑟斯通的专题研究文集,其写作特点是以论带史,即在每个研究专题中,都不厌其烦地述评其他学者的观点,然后提出自己的赞同或异议,最后推出相关结论。要对此书作一全面评论是比较困难的,本文的目的,是简要述评费瑟斯通分析“后现代主义”的方法论意识。 1、从“消费文化”开始 在文化研究中,也许没有一个概念像“后现代主义”这样使用频繁、却无法准确定义。有关它的合法性、运用范围、开始时间和内容等等都存在很大争议。不但有人认为所谓“后现代”只是“现代性更为激进的阶段”或“晚期现代性”,甚至有人认为后现代主义“只是一个幻象”或者“最愚蠢的陈词滥调”。费瑟斯通赞成使用“后现代”这个概念,但同时高度重视这个概念的含混性,他不是先入为主地厘定“后现代主义”的概念然后把当代文化现象和趋向有选择地装进去,而是探讨“人们之所以能够肯定地接受后现代概念以及后现代作为一种强有力的文化形象出现之可能的那些条件。”“我的兴趣在于一种具有反思性的观点”(注:迈克·费瑟斯通:《消费文化与后现代主义》,译林出版社,2000年,第4~5页,第123页,第29页,第147页,第182页,第85页,第87页,第64页,第205~206页,前言,第156页。)。真实的情况也许不是客观现实发生了变化,而是我们的认知发生了变化。换言之,“后现代主义”不是社会变迁的结果,而是文化变迁的后果。 这也是费瑟斯通选择“消费文化”(Consumer Culture)的视角探索后现代主义的理由。在他看来,“消费文化”之所以出现在研究大众文化、消费过程的视野里,并被发展成相关的理论见解,是因为“商品世界及其结构化原则对理解当代社会来说具有核心地位。”(注:迈克·费瑟斯通:《消费文化与后现代主义》,译林出版社,2000年,第4~5页,第123页,第29页,第147页,第182页,第85页,第87页,第64页,第205~206页,前言,第156页。)“消费文化”不只是一个文化概念,也是一个政治、经济概念。此前的现代社会以生产过程和生产者为核心组织社会,当前的社会则是以消费过程和消费者为核心组织起来的社会。费瑟斯通认为目前有关消费文化的三种研究模式都各有欠缺。第一种是生产的模式。从卢卡契到法兰克福学派基本上认为生产领域的商品逻辑和工具理性已进入消费领域,商品的积累导致交换价值的胜利,工具理性在生活的各方面成为可能,消费文化实际上是一种“非文化”或“反文化”。费瑟斯通认为,这一模式由于其精英主义的论调,无法考察复杂而差异纷呈的观众反应及对商品使用的实际过程。比如商品有能力破除社会障碍、消解人与物之间长期建立的联系,但它同时又伴随着相反的、非商品化的运动,即限制、控制、引导着商品交换,商品的象征属性在消费中会被利用和重新调整,因此仅仅从生产工艺的角度考察“消费文化”是不够的。第二种是消费的模式。它强调对商品的使用只是部分地与其物质消费有关,关键还在于将其作为一种社会标签。费瑟斯通认为,在一个永远变化的商品洪流中,准确地解说商品所有者的地位或级别的问题确实变得更复杂了,但这并不表示文化失控或社会解体。“我们不得不承认,那些被广为谈论的、经常被标签为后现代主义的文化骚乱和无序,也许并非完全失控、真正的失序,而仅仅表明的是更为深层的整合原则。因此,也许存在一种‘失序的规则’,它允许一种较为容易的控制机制,在有序与无序,地位无意识与戏谑性幻想、渴望,情感控制与控制消解,理性计算与享乐主义之间摇摆。”(注:迈克·费瑟斯通:《消费文化与后现代主义》,译林出版社,2000年,第4~5页,第123页,第29页,第147页,第182页,第85页,第87页,第64页,第205~206页,前言,第156页。) 第三种是体验的模式。它强调消费文化使用的影像、记号与符号商品等体现了梦想、欲望和离奇幻想,导致纵欲的快感。费瑟斯通强调的是,符号消费尽管调动起了各种快感、激动、狂欢之情乃至无序的行为,而在体验它们的时候,却需要自我控制。“中心消解的主体能以更大的能力去从事有控制的情感渲泄活动,探索从前被当作威胁、需要严格控制的形象化倾向、即时感官体验与情感体验。”(注:迈克·费瑟斯通:《消费文化与后现代主义》,译林出版社,2000年,第4~5页,第123页,第29页,第147页,第182页,第85页,第87页,第64页,第205~206页,前言,第156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