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战后东盟已经初步形成了包括两个部份的东亚政治安全战略:以大东盟为中心的亚太安全战略和大国关系战略。在今年7 月雅加达召开的东盟外长会议、东盟地区论坛及对话国会议上,最引人注目的现象是,东盟表现出强烈的“亚洲意识”,即突显了“亚洲是亚洲人的”与“尊重主权和不干涉别国内部事务的原则”。从东盟和西方对话国在缅甸加入东盟问题上的分歧就可以看到这一亚洲意识的清晰表现。东盟明确表示,东盟和缅甸的关系是“血浓于水”关系,是首要考虑的因素。这表明,冷战结束后,东盟的国际政治经济地位提高了,对列强政治保持警惕。东盟清楚,它是一个由小国组成的集团,政治经济的自主地位是其成为亚太重要一极的前提条件。推出大东盟战略体现了东盟坚持自主地位的意愿,并且有助于建立以东盟为主导的亚太安全体系。然而在一个大国关系日趋复杂,政治安全格局尚未形成的地区进行战略定位,对东盟来说既是机会,更是挑战。这就需要一个大国关系战略。 一、推行大东盟战略面临的挑战 保证东盟在大国关系中的政治外交存在及影响,是推行大东盟战略必要条件和面临的挑战,这需要具有高超熟练外交技巧和外交远见。“大东盟战略”是冷战后亚洲政治经济地位提高的形势下逐步形成的,是迫于世界5大力量集聚亚洲而不得不作出的战略选择。 这个战略的基本点是要造成一种“大国需要东盟,东盟离不开大国”态势,并利用东盟地区论坛已成为目前亚洲多边政治安全组织的条件,把大国关系纳入到这一结构中,使东盟处在既可游离于大国关系之外,成为提供“对话讨论场所”的东道主,又可以介入其中,利用矛盾,左右逢源,防止多边外交对话被强权政治所侵蚀。东盟深知,避免被排除在强权外交之外的防卫战略已经不能适应冷战后东亚形势的发展,尤其是在美日新安全条约出台,美日主导亚太事务的意图明朗,中国的崛起给东亚带来新的政治经济形势的情况下,如何在美日和中国之间周旋,使之互相牵制,而不是相互对抗,是保证东盟各国团结一致的前提。要做到这一点,唯有采纳积极主动的战略,确立和巩固以东盟为中心的亚太政治安全构架。另一方面,东盟地区论坛要成为涵盖东南亚、东北亚及大洋洲的多边对话安全组织,处理好大国关系是重要的课题。这包括两点:一是怎样确定东盟在大国关系中的位置,并能适时地加以调整,恰当灵活地做出反应。二是如何处理好同各大国关系,利用现存的大国战略三角,主要是中美日三角关系,构筑起有利于东亚的均势格局。 在经济安全与政治安全不全一致的情况下,东盟自身的利益同大国现实与长远利益的矛盾分歧是东盟战略中的又一难点。冷战期间的东盟与大国的政治安全关系以依赖大国为主要特征,它虽然建立“和平、自由及中立区”与提出“不依靠非本地区大国干预本地区事务的原则”,但从未实现真正意义上的“自主性”。冷战结束后,东亚经济在世界经济中的地位迅速上升,经济关系成为东盟各国同大国之间最重要最基本的关系,东盟和大国的政治安全关系也因此受到制约和影响。这一全新的不受冷战意识支配的亚太现象给东盟处理大国关系带来了更大的挑战。在世界经济全球化的大趋势下,东亚各国和大国在市场金融贸易领域的相互依存加深了,在国际交往中各方首先要考虑的是经济安全,并力图把政治安全问题限制在一定的范围内。这实际上是使政治安全关系能够伸展的空间变小了,如主权问题,民主人权问题,领土划分及历史遣留问题。从地缘经济的角度,东盟对经济安全的关心更甚于其他国家,所以经济利益的不平衡以及各国对其经济安全的评估都可能成为大国与东盟在政治安全上讨价还价的重要因素。其次,东盟面临怎样协调同大国在政治安全环境现实政策和长远战略上的分歧,如南沙问题、台湾海峡安全的问题。虽然东盟和美中日在以和平手段解决问题上取得了共识,但从近期看,美日关心的是把问题控制在保持现状,不起事端,以保证不影响通航安全的范围内。而东盟则担心南沙问题成为对华关系上的死胡同,最终导致尚十分脆弱的东盟地区论坛多边安全对话失败。从长远看,尽管东盟和美日都对强大后的中国走向难以把握,不能在战略上定位,但美日倾向于接触与遏制并重的预防性战略,美日的所谓接触即把中国纳入国际社会,迫使中国接受国际社会的规范。而东盟则是要求中国在东亚发挥大国的作用,参加制定规则,达到自我约束的目的。但这就给东盟自己提出一个问题,东盟给予中国的空间有多大,东盟会不会因此丧失对中国的影响力。 伴随大国关系进入东亚的是一些世界性的问题,东盟做好准备了吗?在今年东盟会议上,正式吸收中国、俄罗斯、印度为对话国,这样东盟的对话国增加到10个。包括了联合国安理会的5个常任理事国, 囊括了东南亚、东北亚、南亚、美洲及欧洲国家,讨论的问题涉及到了中东、波黑、甚至印巴关系等。现在断言未来世界大三角(东亚、北美、欧洲)的支点在东亚地区还为时尚早,但东亚经济高速增长及其光明前景已为它在21世纪成为世界政治经济文化中心奠定了基础,而中国的崛起预示着未来大国关系的主要舞台在东亚已经不是神话。面对这样一个全新的复杂的地区,东盟是否有足够的外交协调能力,成熟的外交判断力将有关的国际问题纳入到东盟框架中来?这是东盟面临的又一大挑战。在会议上,日本、澳大利亚、马来西亚、菲律宾主张建立新的政治安全组织,但也有国家认为东盟现有的组织结构是目前亚太唯一能够提供多边安全对话的组织,既能讨论地区问题也能讨论世界问题。印尼外长阿拉塔斯说:外长会议将主要讨论地区问题,外长扩大会议将主要讨论世界性的问题。从目前情况看,东盟外长扩大会议及东盟地区论坛将在多大程度上讨论和影响世界问题,人们仍持怀疑态度。 二、东盟“大国关系战略”的重心 怎样编织大国关系网,使之同东盟的亚太战略契合,是东盟保持其中心地位的关键。东盟的“大国关系战略”的重心是什么?从目前的迹象看,就是中美日三角关系、中美关系、对华关系。 中美日三角关系是冷战后左右东亚政治安全形势主要因素,这首先是因为身处亚洲的中国和日本已是政治经济大国,对亚太发展有巨大的作用,其次是美国作为世界唯一超级大国的传统及现实影响仍然存在,最后是东盟需要这个战略三角实现亚洲的政治经济稳定。因为稳定的中美日三角关系是东盟展开大国战略的前提,中美日三国一定程度的相互牵制,为东盟发挥多边安全对话的主导作用创造了条件,这就是为什么东盟赞成美国在东亚的政治军事存在的原因。东盟明白,稳定的中美日三角关系的最终基础是中美日的力量对比。从近期看,美日一方面加强了对中国的防范性联盟,以美国军事科技优势和日本地缘条件,使力量对比不利于中国。加上不绝于耳的“遏制中国论”,令中国在国际交往中,常常处于面对疑虑的境地。另一方面,美日两国始终不放弃同中国改善关系,声称中国在地区事务中有不可替代的作用,要帮助中国加入国际社会。这种又拉又打的策略给了东盟一个机会:即可以利用中美日力量对比不利中国的一面,诱使中国加入多边安全对话,为南沙问题的和平解决铺平道路。又能利用美日欲将中国纳入国际社会的政策,提高中国的国际地位,对抗美日支配东亚的欲望,必要时东盟还可站在中国一边,起平衡码的作用,以确保东亚战略均势。东盟有人甚至称:如果中国和东盟能在共识的原则指导下逐步形成保障相互安全的机制,本地区将不再需要美日同盟之类的东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