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提要] 巴尔干历来是欧美列强角逐的“狩猎场”。冷战时期南斯拉夫是苏美争夺的灰色地区。冷战后美欧俄三方为了各自的利益插手解决前南危机,他们妄图排斥他方而独掌主导权,但均告失败。当今大国关系的主要特征是,既有矛盾和争夺也需合作和协调,谁也压不倒谁,任何一方都不可能摆脱他方而独家主宰世界事务。波黑冲突的解决证明了这一点。 巴尔干一向以是非之地而闻名。从历史上看,无论是世界的大战或小战,还是热战或冷战,都与它有瓜葛。巴尔干民族冲突的频发及其难以解决,集中反映了该地区各种内部矛盾的深刻性和复杂性,同时也折射出大国争夺的激烈性。鉴于巴尔干战略地位的重要性,大国特别是美欧列强在这里的争夺从未间断,冷战时期如此,后冷战时期也不例外。前南斯拉夫的存在及其危机爆发的前前后后,充分展示了大国关系的一个侧面。 一、冷战时期南斯拉夫是美苏争夺的灰色地区 第二次世界大战结束后,欧洲地图按照雅尔塔体制被重新划分:整个东中欧地区,从波兰至保加利亚基本上属于苏联的势力范围。苏联通过在这些国家建立亲苏政权,并通过华沙条约组织驻扎大批苏军,从而牢固确立了对这一地区的控制,使它名副其实地成为苏联的西部安全屏障。这一地区中唯有南斯拉夫是例外,它既不属东方也不属西方,按雅尔塔体制应为东西方之间的缓冲带,双方势力平分秋色。 南斯拉夫的这一特殊地位并非意味着东西方两大集团承认既成事实而罢手,相反,双方始终凯觎南斯拉夫,并通过政治、经济、军事等各种手段力图将其纳入自己的势力范围。在这方面,苏联表现得更为突出。 二次大战的胜利使苏联的大国沙文主义急剧膨胀,它不仅利用强权明目张胆地干涉别国内政,还利用其在国际共运中的领导地位干预别党的内部事务。斯大林并不满足于东欧各国对其唯命是从,更想使南斯拉夫俯首听命。他对奉行独立路线的南斯拉夫十分恼怒,对桀骜不训的铁托更是怒不可遏。他强令南斯拉夫与保加利亚联合遭严词拒绝,接着在共产党情报局会议上组织对南共的围攻,企图逼南斯拉夫就范,但斯大林的粗暴行径受到南斯拉夫举国上下的强烈抵制。苏联不肯就此罢休,一面以撤退军事专家和废除苏南友好互助条约相要挟,一面在南周边地区调兵遣将,造成大兵压境之势,向南施加强大的军事压力,同时对南实行经济封锁并公然号召南斯拉夫人民起来推翻铁托政权。 正当苏联率领东欧国家“围剿”南斯拉夫的时候,东西方的冷战也已开始。铁托同斯大林的彻底决裂为西方大国在这一地区扩充势力提供良机。对西方来说,南斯拉夫至少必须保持作为东西方之间“缓冲带”的地位,如果苏联将它完全纳入自己的势力范围,那无异于在西方集团“柔软的下腹部”扎上一刀。若要维持南斯拉夫的特殊地位,必须保护铁托免遭灭顶之灾。美、英、法等西方大国从两方面积极支持铁托:一是向苏联发出明确的信息,让它允许南斯拉夫独立发展,不得干涉其内政, 更不能以武力相威胁; 二是向南提供大量物质援助。 在1949 —1959年间,西方国家向南斯拉夫提供了总值24亿美元的各种援助,其中包括贷款、购置设备的信贷、粮食、药品,还有军事装备。美、英等国还派出了各类专家。〔1〕 随着东西方两大军事集团对峙日益加剧,南斯拉夫所处的地位越发敏感和微妙。铁托为了维护其独立和主权,既顶住了双方的压力,又适时地利用两者的矛盾,施展了纵横捭阖的外交斗争艺术。但是,要想使南斯拉夫彻底摆脱集团对抗的“旋涡”和夹缝中求生存的困难境地,必须主动出击,开拓属于自己的外交领域。铁托同亚洲和非洲具有重大政治影响的埃及总统纳赛尔和印度总理尼赫鲁等国领导人组织和推动了不结盟运动,不仅实现了上述目标,而且极大地提高了南斯拉夫的国际地位,也使苏美两个超级大国不得不尊重其不结盟地位。 二、后冷战时期大国并未停止对前南的争夺 冷战结束的直接后果是,一个超级大国苏联解体,华约集团解散,另一个超级大国美国被严重削弱,已从其顶峰跌落。两极化的世界旧格局被打破,新的格局尚未形成,世界正向多极化趋势发展。后冷战时期国际关系的主要特点是,东西关系缓和,西西矛盾凸现,南北矛盾加剧。 东西方关系的缓和,虽然使世界免受大战的威胁得以实现,但旧格局下被制约和掩盖的地区性民族矛盾和领土争端如“雨后春笋”般频发,它对地区的和平与安全构成了严重威胁,也给后冷战时期大国关系提出了新的课题和挑战。前南斯拉夫危机的出现及其解决过程就是其中的典型。 前南危机引发的战争是二次大战后欧洲土地上爆发的规模最大、最为残酷的种族战争,也是国际社会卷入程度最深的地区性冲突。由于它是伴随着东欧剧变、苏联解体等一系列重大国际事件而产生的,人们对它带来的国际影响缺乏足够的认识,对解决后冷战时期新出现的地区冲突也缺乏必要的机制。因此,国际社会面对这一危机显得犹豫不决,仓促上阵。 (一)美国的政策从摇摆不定到争夺主导权 如前所述,冷战时期在欧洲这块美苏争夺的主战场上,维持南斯拉夫的独特地位对美国具有双重战略意义:政治上可以作为东欧国家对苏联“离经背道”的榜样,军事上可以起到两大军事集团之间“缓冲带”的作用。因此,在前南危机出现之初,当时的布什政府仍然重申沿用了40年之久的传统政策,支持南斯拉夫的独立、完整和统一,不赞成分裂。 然而,世界毕竟发生了巨大变化,而且主要发生在欧洲土地上:东欧国家象“多米诺骨牌”一样纷纷倒向资本主义,华约集团的解散也使东西方的军事冲突化为乌有。欧洲政治地图的改变导致南斯拉夫战略地位发生质的变化,加之南斯拉夫本身的分裂势头难以遏制,迫使美调整对南政策,承认新独立国家即前南分裂的既成事实。 美国承认前南分裂并非意味着它积极参与解决这场危机,相反,从1992年4月(美承认斯洛文尼亚、克罗地亚和波黑)至1994年3月(美撮合波黑穆、克两族组成联邦)的两年时间里,它对此基本上采取“隔岸观火”的态度。美国态度消极有着多重原因和考虑:首先,冷战后前南的战略地位大大下降,这里既不蕴藏丰富的石油资源,也无以色列这样的密友需要保护,根本不值得去冒风险;其次,冷战的结束使美国内的孤立主义思潮抬头,此时正值海湾战争刚刚结束,两位总统交接,克林顿上任伊始,希望更多关注国内问题,不愿陷入风险极大的巴尔干“旋涡”;第三,苏联解体和华约集团的消亡使俄罗斯处于内外交困、“焦头烂额”的境地,这个昔日的主要对手无暇也无力填补“真空”;第四,欧洲形势变化使西方联盟出现裂痕,西欧大国表现出强烈的自主意识,要求掌握欧洲事务的主导权,美国正好“顺水推舟”,将前南危机这个“烫手的土豆”交给欧共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