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对俄国目前外交选择的分析 对目前俄国外交选择的分析是建立在这样一个假设上:俄国继续保持稳定的政治局势,经济逐步恢复发展,大变革产生的阵痛隐隐消退,朝野注意力都集中到正常的生活活动上来,并执行一种符合其当前国家利益,与其国力相称的外交政策。 首先我们看到,现在俄国的外交选择余地远远小于五六十年代,除了国力的相对下降,还因为它的国家制度和国家战略发生了根本的转变,从自我封闭的集权计划经济转向对外开放的、与国际经济体系紧密相联的市场经济;从追求无止境的国家安全边疆转向实行对国家经济利益富于建设性作用的外交政策。这必然使俄国对美国等西方国家产生不可估量的依赖性。这种单向的依赖性可能要持续到下一个世纪。 只要俄国外交政策衡量的价值标准仍以获得经济实惠为主,那么它的外交选择肯定是以发展西方国家的经贸关系为重点,并且在政治上对美国保持低姿态。只要不触及俄国的根本利益,不公开羞辱它的威望,俄国对美国在世界上其它地方的干预甚至是很出格的行为也只能听之任之,它的防守区域目前仅仅局限在独联体。俄国的外交手脚全部被国内的经济困境所束缚。让它退回旧体制,代价昂贵,不仅令最近五年的改革心血付之东流,而且可能与其它强国的差距进一步拉大,甚至象印度,巴西这样一些国家可能在整体国力上要超过俄国,俄国被挤出第一集团,成为政治恐龙,这个后果俄国的左翼和右翼政治势力都是极不愿意看到的。然而,让俄国继续按目前轨道运行,既无成功把握,又牺牲许多标志其大国地位的东西,并在国际事务上经常遭受美国的制肘、排挤和不白之冤。但从亚太国家的发展经验来看,改革开放是唯一的出路,俄国的失败在于它同市场经济的联系整整断代七十五年,一切都得从零开始。因此,俄国的各派政治人物即便是共产党人也会接受这个现实,让外交长久地为经济利益服务,使俄国的经济发展汇合到国际经济的发展潮流中去;在国际关系方面,实行同西方合作为主、对抗为辅的政策,让俄国在与西方国家的交往中能够得到足够的经济利益,同时保持适度的威慑力量,对西方构成一定程度的压力,迫使西方消除对俄国的任何非分之念并增大对俄国的援助。尽管来自西方的援助每年只有几十亿美元,但长此以往,日积月累,必定会带动俄国经济走向一个新的台阶。 其次,俄国传统的安全地带已成为一个潜在的麻烦地区。俄国国力的大幅度下降使其不能简单地凭政治权威和武力来消除任何不安定因素。前苏联的解体导致俄国国力的急剧下降。比如,作为国家利益的最核心部分领土和人口,俄国丧失了一半;俄国现在的国民生产总值只及前苏联的三分之一;传统的安全缓冲地带东欧国家大部分愿意与北约结盟,而且由于苏联的解体,俄国周边又增加了十四个自作主张、易受外部势力挑拨的主权国家,即使俄国内部也有车臣等分裂势力的活动。原来俄国对这一片广阔地区拥有绝对的控制权,这里发生的大部分问题基本上通过政治手段解决,偶尔才使用武力。那时的苏联军队非常强大,常规兵力近四百万,经费充足,战斗素质高,即使如此,还是没有拿下一个弱小的阿富汗。现在俄国的常规兵力不到一百五十万,并且待遇恶劣,士气低落,战斗素质差,却要面对十几个阿富汗,因此单靠武力,俄国是无法摆平这一地区的。它需要有一个安定和平的周边环境,它只能把政治砝码放在和平解决周边地区的争端之上。尽管它们曾经与俄国共同生活过,比较容易沟通,目前与俄国的关系比较融洽,但是,如果俄国决策者稍许托大,又来摆大国沙文主义之谱,伤害这些国家的民族感情,那就会酿成不可收拾的局面,俄国的整个精力将会陷入这一泥潭。因此,普里马科夫外长已公开表示,要重视发展独联体和东欧国家的关系,只有安定了这一地区,俄国才能腾出手来在世界上其它地区发挥作用。这些历史遗留问题的解决,将需要一个长期的过程,需要通过经济的密切联系来营造和睦的环境气氛。这样,俄国的外交与其说是全球性的不如说是地区性的,俄国周边的安全因素将限制俄国的国际影响。 第三,当今世界除美国外,有四个国家对俄国的外交选择发生影响。这四个国家是:中国、印度;德国和日本。前两个国家曾是它的结拜兄弟,后两个国家是它的手下败将。它们都将是涉及俄国未来兴亡的关键角色。我们先来分析中国和印度。自从彼得大帝改革以来,俄国的外交传统历来是面向欧洲,若把俄国看作是亚洲国家将被认为是一种耻辱。在它的辞典里,亚洲就是鞑靼,象征着野蛮、落后。虽然它有时也会呼吁亚洲的作用,但更多地是把亚洲国家看成是革命的先锋队,而不是文明的创造者。俄国至今还在为加入欧洲委员会而沾沾自喜,尽管已经出现了在亚洲举行亚欧首脑会议这样的惊人历史变化。斯大林当时敢于在政治经济上与美国为首的西方集团抗争,敢于建立与布雷顿林体系平行的社会主义市场体系,一个重要假设是:以中国为代表的亚洲落后民族国家愿意接受苏联模式,愿意加入社会主义市场体系。如果单以面积和人口计算,社会主义国家集团远远超过西方,可惜这种局面只持续了十年。六十年代中苏关系破裂,从亲友变成仇敌。实际上,苏联的损失更大,因为中国是使苏联变成超级大国的有力支柱。以后苏联的发展方向变味了,从革命的领路人变成了帝国版图的扩张者。但是苏联的扩张在欧洲遭到北约围堵,远东遭到中日封杀,于是印度成为俄国南下突围战略的重要伙伴,这是赫鲁晓夫暗藏的一着棋,为此他不惜在中印边境冲突时公开支持印度,尽管当时中国还是苏联的盟友。七十年代,苏联采取迂回包围战略,对西方战略资源的供应地带赤道非洲进行积极的渗透,并且直接出兵阿富汗,立足南亚,透过印度洋和好望角与黑非洲遥相呼应。但是时代淘汰了苏联,苏联的全球战略不仅落空而且毫无价值,并且消耗了巨大的财富和机会。相反,中国和印度脱颖而出,它们抓住了历史机遇,在国内实行市场经济改革,重视高科技发展;在国际参与市场竞争,吸收外来资金和技术,密切与发达国家的经贸关系,国民经济增长率持续多年以接近两位数的速度发展,已经形成了庞大的国家力量。有了强大的国力作后盾,中印两国必然执行一种以自己的国家利益为中心的对外政策,它们不可能轻易地将本国的外交政策依附于俄国的利益;俄国可以与这两国和睦相处,但决不可能让它们的外交政策服务于俄国的战略。这两国的巨大合力对俄国将是一种有力的制约,它使俄国任何成为超霸的努力化为乌有。 日本和德国是当今世界的超级富豪,它们如果共同关心俄国的未来,给予经济技术的巨大援助,并且积极促成国际经济组织和美国大力援俄,那确会改变俄国的命运。但日俄关系首先在北方四岛领土上搁浅了,日坚持把援助和领土归还联系起来,但对俄国人来说这是百年以后的事情。另外,即便四岛归还了,日本的援助能力还是要大打折扣的。日本经济已连续六十几个月处于低迷状态,金融体制混乱不堪。既然日本在经济上不能被指望,俄国也就不愿烧这个香。至于德国情况有所不同。科尔政府是西方国家中对俄援助最积极最慷慨的国家,一方面是出于对俄国在德国统一问题上所给予的合作的感激,另一方面也希望在德国的东部有一个繁荣稳定的亲西方的俄国。德俄关系的发展要比其它西方国家迅速和密切。在德俄关系也有不稳定因素:首先德国的援助不能超过美国能够容忍的程度;其次,德国本身对东部地区的改造和国际义务的履行,削弱了它的财政能力;第三,两国交战数次,积怨甚深,除了科尔和叶利钦,两国其他的政治家能否实现永久性的和解呢?最后,德国今后在欧洲事务中的地位和作用随着它经济实力的发展而增强,这必然对俄国势力向西面发展是一种限制,俄国政治家是否满意由德国人来主宰欧洲的事务呢?它又如何来抵消德国的强大呢?困难很大。